第2章 盛宴
黑夜，是癫狂者的盛宴！
姜益下晚自习到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他下电梯后站在家门口那条漆黑的走廊里，仔细的凝视黑暗本身。
他不喜欢黑夜，尤其是黑夜中的梦魇！
但是姜益有些时候却又不得不承认，沉重的黑暗总是可以给他带来某种莫名的兴奋。
就好像是，原本他就应该属于黑暗，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中仿佛有一头野兽正在苏醒。
这种感觉很矛盾，而这种矛盾又令姜益无时无刻不感到痛苦。
他恐惧梦魇的到来，但是却又像是一个成瘾者一样，贪婪的渴望着那深刻的恐惧。
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久到可以慢慢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他甚至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梦魇中那种令人癫狂的绝望。
但对于这种畸形的迷恋，他的心底又会产生极端的抗拒。
现在的他，就好像是站在了悬崖边。
他明知再迈出一步，自己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是却又总有一个模糊的声音不断在他的耳边低语，催促他赶紧跳下去。
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不然他会疯的。
这时，姜益面前的门开了，门内的灯光一股脑冲了出来，将他瞬间淹没。
“是小益回来了。”
这道温暖的声音似乎比午后的阳光还要耀眼，这声音与灯光糅杂在一起，融化了黑暗，一下就把姜益重新从痛苦的边缘拉回了光明里。
“姑妈。”姜益松了口气，微笑着看向面前给他开门的中年女人。
“累坏了吧，快进屋吃饭。”姑妈就着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拉着姜益进了屋。
这间房间不大，仅有两个卧室，客厅中的摆设也十分陈旧，但却胜在温馨。
“姑妈，我不累，倒是你，可比我辛苦多了。”
姑妈手上的老茧摩擦着姜益稚嫩的右手，同时也刺痛着他的神经。
进屋后，姑妈一边向厨房走，一边开口说道：
“害，姑妈可不是老顽固，我从网上经常看到那些专家说，学习动脑的时候消耗的那个卡什么，可比我干活消耗的要多多了。”
“卡路里。”姜益补充道。
“对对对，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卡路里，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好，姑妈老咯。”
姑妈这句话刚说完，人就已经从厨房重新走了出来，两只手上也多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和一盘炒鸡蛋。
“快吃饭吧，一会凉了。”姑妈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碗筷放在了客厅正中那张年龄比姜益都大的茶几上。
姜益刚拿起筷子，一个风风火火的小女孩就从卧室里冲了出来，一下子挂在了姜益的脖子上。
“哥，你可回来了，我刚刚做了个噩梦，可吓死我了。”
“晚星，快回房间睡觉，别打扰你哥吃饭。”姑妈佯怒着看向挂在姜益身上的小女孩。
“哦，知道了，妈。”小女孩抽了抽鼻子，委屈的从姜益身上爬了下来。
“晚星乖，早点睡觉，明天就是周末了，哥哥正好放假，带你出去玩。”姜益放下手中的筷子，伸手摸了摸姜晚星的脑袋。
“好耶，正好明天有流星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许愿。”姜晚星的委屈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兴奋的拍了拍手，就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
姑妈宠溺的瞥了一眼姜晚星的背影，开口说道：“你真是快把她惯坏了。”
“不过倒是你，有什么事总喜欢自己扛着，等姑妈老了，到了九泉之下，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老爹交代。”姑妈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姑妈你说什么呢，你现在还正年轻呢，以后等我工作了，还要带您和晚星一起过好日子呢。”
“好好好，姑妈不说了，其实姑妈只是想告诉你，无论以后你走什么路，走的多远，一定要记得，不要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也不要忘记这里还有一个家，这里还有家人在等你呢。”
“嗯，我记住了，姑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走远的，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姜益说这句话的语气无比认真无比严肃。
“唉！选择什么路可是件很重要的事，人生总是有很多岔路口，如何选择往往就在你的一念之间，所以不用决定的这么早，以后不管怎么选，姑妈都会支持你的。”
“行了，你吃完也早点睡吧。”姑妈冲姜益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是一块干枯的树皮。
然后，她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进了刚刚姜晚星走进的房间。
姜益感觉今天的姑妈好像比平时更多了几分多愁善感，不过对此他也并没有多想。
姑妈离开后，姜益风卷残云般解决了茶几上的饭菜，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后，他关掉客厅的灯，回了自己的房间。
同时，他也在心底打定主意，一定要战胜那梦魇中的黑暗，一定要给姑妈和妹妹一个更好的未来。
姑妈为他付出的实在是太多，自从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和姑父就因为登山的时候遭遇意外离开了这个人世。
不过好在，离世的父母也给他们留下了最后的栖居之所，正是他们一家现在居住的这套拥挤的学区房。
而也从父母离世开始，姑妈就带着他跟妹妹两个拖油瓶，一直没有再嫁。
为了养活这个家，姑妈没日没夜的操劳，生活的艰辛和岁月的流逝蹉跎着她的一生，在她的脸上、手上留下了数不尽的痕迹。
所以，在很早的时候，为了不让姑妈太过担心，他就没有再提过有关于梦魇障碍的事。
姜益明白，他绝不能就这样在黑暗中沉沦下去。
姜益躺在卧室的床上，凝视着头顶的台灯。
无边的宁静席卷而来，可是他却久久无法入眠。
他的脑海里全是梦魇中那条神秘而又诡异的走廊的画面，那里的一切实在太过真实。
然后，他脑海中的画面又被一个年轻女人所取代。
那个女人叫周可，是他们班新来的班主任。
周可的笑容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看来，记忆力太好，确实不是一件好事。”
周可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开始不断在姜益的脑海中回放，他忽然感觉自己好像终于抓住了什么至关重要的线索。
那原本和蔼的笑容竟随着回放开始慢慢扭曲，而姜益也看到了隐藏在笑容背后更深处，也更可怕的东西。
蔑视，冷漠，嘲笑，癫狂。
虚假和真相交相辉映，现实和虚幻隐约交替。
“周老师，你到底藏着什么秘密，难道真的跟梦魇有关吗？”
姜益觉得这一切实在是有点难以置信，他想不明白，自己所经历的梦魇到底跟这个新来的老师存在着什么样的关联。
但是他在课堂上闻到的那阵若有若无的腐朽气味，实在是跟他在梦魇中无数次闻到过的味道太过相似。
也正因为这阵气味的出现，让姜益越发断定，他十年来所经历的绝不是单纯的梦魇。
如果只是单纯的梦魇，又怎么可能会留下那么清晰的味觉触感呢？
想到这里，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因为他所经历的一切从这一刻开始，似乎已经不能简单的用诡异两个字来形容了。
“周老师，你身上会有我想要的答案吗？”
姜益不想再等了，他不知道再继续等下去，他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他已经受够了，受够了继续做一个在黑暗和光明的边缘地带游走的孤魂。
他必须要尽快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不然如果哪一天他真的疯了，那姑妈和妹妹又该怎么办？
姜益的双眼开始变得坚定，他翻身下床，小心翼翼的走出了屋子。
他已经决定了，他要去找周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