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弦震
高夜腥看着陷入昏迷的高夜鳞，微微翘起嘴唇，随后将头埋下，玻璃杯中的纯净水倒映出那张阴狠邪恶的笑脸，无声的嘲笑变成粒子慢慢在水中溶解。
他单手将摊开于桌面的文件不紧不慢地整齐叠起，好像所有事情都尽在掌握，随后缓缓将目光移向对面的审判团。
“尊敬的审判团，我对高夜鳞的罪项已宣读完毕，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后续补充的吗？”
审判员对石亭适才所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从他们的反应看来，好像这样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来自宙奇国的审判员代表推了推眼镜，再次确认了一遍文件。
“罪项无误…”
“且慢。”
这时宙奇国代表团其中一位审判员打断了对话。
高夜腥像一条正在准备缠绕猎物体味的蛇因为这一风吹草动停止了思考。
“先生，您看一下这个，这是护卫队发来的急件。”
那个审判员拿出一台笔记本打开放在代表面前，他大概地过了一遍视频内容，再查看附带的急件，面色凝重。
“审判代表，请问出了什么状况吗？”
高夜腥原本平静如湖的表情上掠过了一丝慌张的风，事情如同独轮车走钢丝走到最后出现了摆动，不管如何，他现在马上就要定局，不能出半点状况来打乱自己的计划。
在高夜家族的所有人中，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的典型代表，所有自己谋划的事情，都必须达到完美无瑕的程度，每件经手的事都必须是完整的，即将发生的事，一定要如己所想，掌控一切。
他喜欢将自己视若同类中至高无上的顶点，同类只是自己口中的“食物”，而自己拥有对“食物”最独到的品味。
他是那个无视任何人人格的存在，他不认同除自己外的所有想法，他无时不刻地想要毁灭一切，吞噬所有，但又需要他眼中视为最无能的观众所带来的掌声，集极端，矛盾，分裂于一身的病态正常人。
审判员代表看了一眼高夜腥，随即将笔记本电脑反向翻转，摊开手掌示意高夜腥观看。
高夜腥拿出桌底的投屏遥控，朝着主位的方向一按，随后在主位的后面伸出一张投影布，审判员鼠标点击笔记本屏幕，一拖一拉，视频立即投屏至投影布上。
屏幕上的视频，是在一架无人机上拍摄的，无人机所在位置是在星野大厦与另外几座大楼的间隔间，拍摄到由金门化身而成的魔兽正在对建筑物进行着大肆破坏，比较接近拍摄的几架无人机被金门吐出的火球烧毁坠地。
无人机转换视角，只见在金门背后的一座大楼楼上站着一人，他在风中挥动着铁链，然后抛出铁链捆住魔兽的脖子，纵身一跃以魔兽为圆心在空中画出半圆，魔兽因为男人的拉扯撞向一边的高楼，楼层因为强烈的冲击出现了坍塌，数不清的玻璃碎片和断裂钢筋扎进魔兽面部，魔兽大怒向空中一跃飞致空中。
魔兽扯下铁链，将铁链上的男人一把甩出很远的地方，直至封锁城市的外围，魔兽乘势直追，凭空卷起一道飓风，速度逼超战斗机，产生的音爆震碎了周边的建筑，引发了小范围的爆炸，无人机在爆炸范围内，不能幸免，这是第一段视频的内容。
接下来是第二段视频，视频是在护卫队直升飞机上拍摄的，那个男人在狂欢节摩托游行队中截下一辆赛用摩托冲上高速公路，在四辆护卫队巡航车的追捕下以3504km/h的时速在高速路上行驶，在直升机的探照追踪灯照射中，驾驶人包括整俩摩托燃起蓝色火焰，周遭环绕不明魂体，摩托驶过之处留下一道燃烧蓝色火焰的痕迹。
魔兽在男人的引诱下也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公路已有数十处受到破坏，过往车辆不断被魔兽踩坏掀翻，四辆护卫巡航车被摩托附带魂体干扰，出现脱离追捕路线坠毁情况，最终团灭无一幸免。
公共灾害等级提升至b＋还在继续上升，如不及时阻止魔兽的行为，将会使事态恶化。
护卫队总部发出指示，先在各关口设陷阱截停摩托，待目标一号静止再一并歼灭主要目标：魔兽。
这时魔兽在夜间能散出强光的双眼看向正在拍摄的直升机，魔兽顺手抓起行驶中的一辆货车，捏爆后向直升机扔来，直升机不及躲闪，与飞来的货车相撞，坠毁在山坡上，第二段视频结束。
第三段视频，时间是早晨05:05，目标一号在冲破了7层护卫队设下的陷阱后最终在一个沿海高速口护卫队设下的高强度硬墙盾陷阱中被截停，摩托与硬墙盾相撞发生爆炸，直升机上的护卫队立即射出禁锢标将目标一号固定在路上，追捕目的剩下主要目标——魔兽。
一般的逮捕器具对魔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在加入异能术士阵营后，使用了特制涂剂的逮捕电网和禁锢标后，主要目标停止移动，魔兽在电网篮中不断挣扎，麻醉队对其使用了一吨的兽用麻醉药，方才结束了一场长值五小时的追捕工作，第三段视频结束。
审判员代表在投影布缩回后开始了补充
“据急件解释，视频中的两名肇事者都是高夜鳞的部下，也就是说，都是你们高夜家族的人，但在押解车中，目标一号在众人目光下突然化成一股蓝色火焰消失在押解车里。”
高夜腥很不耐烦地反问道：
“嗯，以上所述皆属实，对于肇事者所造成的公共财产损坏数目高夜家族会一律进行赔偿，因为这是我们份内该做的，公关方面还需麻烦贵审判大人您操心，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呢？”
审判代表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收起后，将眼镜摘下，原本那双不带感情色彩深陷眼窝的蓝眼睛突然变得虎视眈眈，经过一段冰冷的凝视，审判员缓缓吐出一句话。
“我审判团认为高夜家族目前还不具备条件控制视频中的魔兽，我们想从中接手，监管魔兽。”
“呼~可以，我接受，只要不影响与贵国将来建起交通的桥梁，话说没影响到我的签署权利吧？”
高夜腥爽快不带犹豫的回答使审判团始料未及，这与往来高夜家族深思熟虑的作风完全不同，原本拥有险恶地势专门稳扎稳打的高夜家族现在却向外面张开了大门，审判厅一片鸦雀无声。
许久，宙奇审判团代表才开始回答
“emmm…按急件通知，只要答应将魔兽纳入宙奇国监管的条件，是没问题的。”
“那最后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没有的话就开始定罪最终解读吧！”
在最后，高夜鳞被冠以带领部下洗刷宙奇星夜大厦的罪名打入康塔国地牢，刑期7年，并从高夜家族中除名。
高夜腥与宙奇国审判员在场交换更改过名字的交通中心兴建签署文书，这意味着高夜腥取代高夜鳞拥有将来高夜家族与宙奇国之间建立的交通中心所有权。
签署着高夜鳞姓名的文书被当场在审判厅里销毁，就像高夜鳞被高夜家族除名一样，将被世间慢慢淡忘，忘记了曾经的存在。
来自宙奇国的审判团与高夜家族代表人进行了握手礼后，他们相继离场。
黄昏收起缠满忧伤的长线，月神雕像在灯火阑珊中孤单地注视着那群人远去的方向。
高夜鳞昏昏沉沉地将头抬起看着雕像发呆，他在昏迷中能听到会议的所有内容，但是却未能为自己辩驳一分清白，他只能在清醒的精神世界中承受着这最残忍的折磨，这场会议没有任何公正可言，更像一场谋划已久的交易。
他不明白自己家族究竟发生了什么，远行归来的陌生父亲，邻国对家族的威胁，自己大哥胳膊肘往外拐亲手将自己的下半生手刃。
一直以来，高夜鳞不过是在家族中默默无闻做事的一位忠厚家臣，他为家族的一切着想，只希望在乱世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家族向着阳光的方向生长……
现在他担心的，还有自己那年幼弱小的妹妹——高夜雪，当想到年仅四岁的妹妹还没有自己的思想就要面临家族这样重大的变故，他很担心妹妹的未来。
“鳞哥哥…”
“雪儿？”高夜鳞四处张望着，试图在昏暗的灯光中寻觅那个熟悉的声音。
这时，在步行廊的转角处露出了一张稚气可爱的脸颊。
一头雪白色微卷而蓬松的短发安静地搭在肩头，生有和高夜修那般动人的双眸，如雪花片那样晶莹剔透的睫毛，肉嘟嘟的粉红嘴唇，鼻子小小的，她还穿着一身白色可爱的碎花裙，像一个洋娃娃多么惹人怜爱，只是不知为何嘴边还残留着没有擦干净的食物污渍。
“雪儿，过来哥哥这。”
高夜雪穿着猪腰鞋踏着小碎步闼闼地走向高夜鳞。
“怎么还这么调皮呢，吃完东西嘴巴也不擦干净，是不是又从胡小姐旁边溜走了？”
高夜雪脸上堆起纯真的笑容，手里捏着碎花裙的带子扭扭捏捏地看着高夜鳞说道。
“哥哥，其实…其实我刚刚从胡小姐那边偷偷~跑过来的！还吃了一块大厅里的蛋糕，胡小姐不知道，嘻嘻嘻…”
“还是跟以前一样调皮呢，来，哥哥帮你擦一下嘴巴。”
高夜雪自然地闭起双眼仰起头，等待着高夜鳞的手温柔地为其抚拭双颊。
不曾想，高夜鳞的手掌距离高夜雪的脸只有短短三寸距离就被铁链扯住，无法再前进半厘。
高夜鳞极力地与铁链互相拉扯，铁链在拉扯下不断发出摩擦的声音。
“真该死！”
高夜雪似乎反应到异常，她睁开双眼，懵懵懂懂明白了什么。
她很善解人意地将脸靠近高夜鳞的手掌。
差一点点就要互相接触到的时候，高夜腥在后面一把将高夜雪抱起，亲自为其擦拭嘴角的污迹，随后将其放下，轻轻抚摸着软软的脑袋，凝视着高夜雪闪闪发亮的大眼睛柔声说道。
“雪儿，我跟你的鳞哥哥还有点事呢~咱听话，回去找胡小姐一块玩，好吗？”
“…好吧…”
高夜雪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向转角，不过并没有真正离去，而是悄悄露出脑袋看着自己的两位哥哥。
高夜腥转过身走到高夜鳞面前，他的身影将神像上照射在高夜鳞身上的一点余光全部遮住，高夜鳞彻底被黑暗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高夜鳞，高夜鳞不想正面对视高夜腥，将脸伸向一旁，望向高夜腥身后的神像。
高夜腥却直接将脚伸到高夜鳞的脸上，硬生生将高夜鳞的脸推正。
“你在看什么？看月神？你不是唯物主义者吗？啊？！”
高夜鳞气愤地用脸顶开高夜腥放在自己面上的皮鞋。
高夜腥将脚放向身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侧踢炫在高夜鳞脸上，换作是别人，早就因为虚弱不堪倒下了，但是高夜鳞依旧强撑不倒，即使嘴边的伤口再度裂开流下鲜血，眼中的意志仍然坚定。
“大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浪费时间。”
高夜腥冷哼一声，双手插兜，再次将脚放在高夜鳞脸上。
“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我该说什么，我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你也不再是高夜家族的人，现在只不过是一个过路的阶下囚罢了～”
“小时候你不争不抢，对任何事情都没有欲望，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活得像狗一样的邋遢。通过我对你的了解，你也并非所谓的犬儒主义，外表你好像无欲无求，看清了宇宙和时间的终极，其实内心就像沙漠般荒芜干枯，请问在这样混乱的现实世界中，你有追求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灵魂，如果说我为了自己所追求的至高权利将你吞噬，你就像那一整只鸡里面的鸡肋部位，食之无味，没有一点夺权的乐趣可言！”
“像你这样拥有不小的能力，却又拥有显赫地位的人，不去有所创造，多可惜啊~你知不知道高夜家族意味着什么吗，你到底活着干吗？”
鳞：“大哥，你的眼里除了权利名望还有其他东西吗？”
“其他？不好意思，我生下来只懂得掠夺，这就是我仅剩无几的人生乐趣，掠夺掠夺再掠夺，不为什么，想要强大就只能这样！高夜该换一种方式扩大了！所以说，千万不要对我这个做哥哥的带有丝毫的怨恨，我也是为了家族，要怪就只能怪你我生在同一个家族，而我的胃口太大，我不过是想创造一个完美的理想世界，你刚好成为道路上的累赘而已，想要发泄就尽管去找月神倾述吧～”
“此去之后你便会开始你的另外一段人生，我知道蝴蝶是没有办法扇着一边翅膀活下去的，忘记高夜家族，忘记自己的身份，成为一只丧家犬吧！”
高夜鳞就这么跪着听完了高夜腥所有真实的内心阐述和对自己的嘲讽。
“大哥，确切来说，我无念于家族的争权，若是你想要我的一切，我不会带半分犹豫向你献出所有，尽管是成为一个无名的部下，我也知足，只要家族圆满，我心甘情愿。”
腥：“就是因为你这样想，才让你变得毫无价值。”
鳞：“帮我好好照顾妹妹，大哥，我虽然人离开了高夜，但我不会真的离开。”
腥：“随你便~”
说完，高夜腥自顾自走向审判厅外…
高夜鳞落寞地望着月神雕像“求求月神大人，保佑高夜家族吧……”
高夜雪躲在转角被胡小姐发现，胡小姐将其带离审判厅，只是在女佣怀中回过头眼睁睁地看着高夜鳞跪在月神前面祈祷。
月神雕像的眼角流下一条黑色的水痕。
审判厅外的飞机场——
高夜腥静静望着远行载着宙奇国审判团的直升机消失在夕阳中。
高夜腥：“这个时候似乎很适合来一杯酒，站在海皇瞭望台上，然后拿着喇叭对着全家族成员来一场冷酷充满算计又振奋人心的演讲！”
这时高夜腥旁边站着的那位宙奇审判团代表自以为很符合时景，拿出两只酒杯，各倒出半杯红酒递给高夜腥。
高夜腥接过酒杯盯着代表看。
代表接上高夜腥的话尾。
代表：“是啊，像您这么有强大能力的领导者，就不应该被老一辈呼来唤去的。”
说完一饮而尽。
高夜腥看着代表，嘴角慢慢往上挑起，随后拨动手上表环，表环弹射出一只能够将高夜腥手臂完全覆盖的锋利合金爪，高夜腥一掌穿破代表的胸膛，捏碎了代表的内在引擎。
看着地上碎裂的酒杯和失去生机的代表，高夜腥将酒杯里的酒淋在代表身上，从口袋里拿出煤油打火机点燃扔向代表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走开。
回到审判厅厕所，高夜腥打开水龙头，清洗着身上的小火车迹，脸上被溅了一大片已经干涸。
“老东西的小火车就是粘稠啊~洗起来也是麻烦。”
这时放在梳妆台上伪装成洗手液的对讲机响了。
“腥大人，审判团的直升机已离开高夜地界线，表演继续吗？”
高夜腥冷冷地回了一声
“表演开始。”
在返航路上满载审判团的直升机，在海平面上空突然发生爆炸，化成绚丽的烟花点缀着昏暗的夜空，从空中掉落的星点如同萤火虫混进田野，在草堆里时隐时现，最终消失在充满邪恶的弦外之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