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无路可走
没有人会预料到长安城解封的第一天就有那么大的瓜可以吃，但真就发生了那么抓马的事情，让所有吃瓜群众都是一阵的斯哈斯哈。
那可是天罚！雷霆！
人类从未掌握的力量！
苍天仿佛没长眼一样就是没有怪罪徐影，都到这个程度了，再硬要走什么天人感应的路子说虏疮是苍天示警，徐影该下罪己诏甚至该退位……那都不是没眼色了，主要是没水平。
辩这种经还是有一些意义的——如果是天罚，应对的路线就应该是君王该检讨检讨，最好再做个法事，祭拜一下天地，让出一些利益。
灾情会不会好转那是另一个故事，反正达官贵人们要吃得盆满钵满，这样即便是有灾情，掌握舆论的文人们也会说两句好话，中原的老百姓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听了文人们的pua他们自己就会去思考是不是自己的问题然后顺从上天的安排该忍耐忍耐，等一个下辈子的脱胎换骨。
如果不是天罚，那就简单了，中原向来是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有洪水都不靠诺亚方舟而是靠大禹治水的，该走人定胜天的路子就走呗，老老实实配合防疫，君王都给你们指出正确的道路了你们怎么还不知好歹连个牛痘都不肯接种呢？
这个时代，封建迷信的力量还是很有市场的，都发生了雷霆拐弯这种超越凡人理解能力的事情了，即便接种牛痘的操作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可再质疑牛痘的作用，仍然会显得不合时宜。
最直观的效果就是国公府门口的接种棚人气旺了起来——虽然达官贵人们还是没有动，第一波过来接种的是家里刚发现有人得病的普通百姓。
主打一个破罐破摔，老百姓的家里又没有n个别院n个阁楼可以隔离病人，就那么几间房子，家人得病了那离传染给自己还远吗，可是一家人又狠不下心来把家人送贡院去，既然官方敢说种了牛痘就没事了那我现在就种，最坏的结果无非得病，但万一有用呢？
然后，没有万一，这就是有用——选择种痘的普通百姓，即便是天天照顾病人，也没有再得病。
左邻右舍口口相传向来是消息传播的重要途径，人会在发现邻居患了虏疮之后一天天暗中咒骂邻居怎么不赶紧把病人送贡院，也会在平时闲聊的时候谈及那家人好像就那一个人得了虏疮，其他人天天和得了病的人一起生活却什么事没有，好像他家是去种痘了来着，有没有一种可能，牛痘真的有用呢？
很快啊！
接种牛痘的热情就出现了人传人的现象，接种棚那边也很快是日日排起了长队。
为了提高接种效率，接种棚那边一边在给人接种，一边还会宣传这个牛痘是可以实现“臂传臂”的，要是这边的队实在是排不上的，如果有人接种过后手臂上长了水疱，那个水疱挑破了把脓液抹到人的伤口上，和接种牛痘是一样的效果。
自然会有人问我们哪分得清楚牛痘和人痘，要是错把人痘当牛痘了，岂不是会患一回虏疮？
回答是牛痘和人痘是天壤之别，得了人痘的人会长得浑身都是，一看就很危险，牛痘的症状也就那么回事，很好甄别的嘛。
有百姓听了之后不为所动，还是坚持要过来排队——实在是动手能力让人遗憾，即便知道理论上可以如此操作，可是多排排队死不了人，要是弄错了可是真的会死人的。
但确实有百姓觉得可以，找了个信得过的人做了那个疫苗来源，挤破了水疱给自己也安排上了。
和后世不同，这个时代的接种疫苗，是没想过也不可能做全民的普查登记的，接没接种官府不管，反正每个人都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
直接效果就是，种了牛痘的人数呈现指数级扩散，长安城也因此飞快地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与繁华，就连往来的商贾听说了还有种牛痘的操作，都愿意在京中多逗留几天把牛痘安排上了再经商。
因为商人的思维在同时代而言往往是相对开阔的，复盘一下天花发展的路径，先前没有任何旱灾洪水蝗虫做铺垫，就连从地里挖出了腐烂了不知多久的长了绿毛的尸体的都市传说都不曾存在，说出疫病就出疫病了，这次是长安城倒霉，谁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地方呢？
所以牛痘还是得种上，这玩意儿不是还据说可以臂传臂吗？有头脑的商人都能琢磨着让自己手下的伙计一个接一个的当肉身载体逐渐得病，然后把牛痘整到全国上下各个大城市，就宣传是长安来的能预防虏疮的新方法，到当地能忽悠一个人是一个，赚钱的事，不寒碜。
这个事情……祝青萝知道之后，直吸冷气。
赶紧进宫给徐影说这不行啊陛下，哎呀我不是说专利费的事情暂时我还没有那么缺钱并且现在的技术手段确实没办法保证科研人员的专利费，只是说公共卫生是很严肃的事情哇，那些商人懂个屁的医，要是他们带过去的牛痘一代代传下去最终出了什么幺蛾子，回头造成了一大片一大片的人患上了其他什么品种的病，那可不是玩的。
徐影对此倒是淡定极了，安抚祝青萝说朕已有明诏下去了，各地官员可以推广牛痘，但第一，必须在验证了人身上的水疱能过到牛身上，让牛也长水疱（确认过这是牛痘而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才能接种，第二，得有大夫在场。
祝青萝张了张嘴，想说这本地的大夫我也信不过呀，我对中医没什么意见但是中医就是没有进化出消毒的意识，到现在我都觉得你闺女种痘之后发烧是因为消毒没做到位所以发炎了，那……
“朱先生觉得大夫也信不过？”徐影戏谑道。
祝青萝只好赔笑。
徐影摊手：“那就没法子了。不过朕倒是已经让无双安排了此次挺身而出在贡院照顾病人的大夫总结虏疮的应对经验和种牛痘需注意之事，以医书的方式刊行天下，但愿各地的大夫不至于连这个都不学一学，便上手给人种痘吧。”
封建帝王，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难得了，祝青萝感慨了一声：“陛下圣明。”
然后转头就准备去哪里挑一挑大个儿的萝卜准备多少启蒙一下现代医学了。
祝青萝是很讨厌把现代医学叫做西医的，尤其讨厌有人非得把中医和爱国强行挂钩，还鼓吹中医就应该靠望闻问切来治病，把中医和现代手段对立起来的说法——
首先，明明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分什么中医和西医啊。
其次，用仪器怎么了，传统的扁鹊华佗孙思邈那些中医大佬，倘若给他们一本《外科学》《内科学》，让他们有机会用射线和超声波，以他们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必然学得比谁都欢，他们的徒子徒孙反而故步自封起来啦？反而非望闻问切便不是中医了？什么道理！
在现代社会的祝青萝也就是意淫意淫的份儿，可如今是真到了一个华夷的矛盾还没那么尖锐，发展现代医学不会和崇洋媚外挂钩的时代，那她就会忍不住去想，能不能给中原的大夫一个求真务实钻研到底的精神，让中原的大夫自己发展出现代医学来呢？
当然，故步自封，守着祖宗之法一步也不想挪的人哪个时代都有。
但愿意拥抱新手段的人同样哪个时代都有呀，就像这次在贡院里乖巧听话，让消毒就消毒的大夫们，就很有忽悠他们搞现代医学研究的价值嘛，一旦走了西医的路，让西医无路可走……
啧！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