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这次是真的
就是吧……
苏婉昭和穆神君见面时，虽然各自都有各自那极其丰富的内心戏，可所有情感都因为彼此如今的地位不同而根本没敢表现出来。
这在外人看来，其实两人之间也没什么——臣子进宫面见皇帝之后，偶然遇到了出门散步的嫔妃，君臣尊卑有别，说破天去臣子也绝不应该扭头就跑啊。
那正常地打个招呼，寒暄两句“你干嘛去”，“你又干嘛去”，然后穆神君最近又在议亲，喜上眉梢之时，多少有点见人就得瑟“我要娶妻啦”完了再得了贵妃一句“恭喜神君”……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你拿着放大镜也不可能看出这两人有奸情！
但是呢，要是世界上的人都那么讲道理，大概也就没那么多矛盾纠纷了。
——这事儿倒霉就倒霉在，苏婉昭和穆神君乍悲乍喜说话的时候，楚英正在蓬莱池的另一边。
蓬莱池颇大，楚英站的位置又不显眼，是以那对在努力控制情绪，又忍不住想和心上人多说两句话的苦命鸳鸯并没有看到楚英。
但他们二人站在一起，俊秀男子与婉约美人你一句我一句说话的模样，还是狠狠地烙印在了楚英心头。
这事儿其实得赖穆神君——但凡今日穆神君没有过分打击了楚英那颗文盲又自卑还贪玩非得在春天狩猎的心，楚英也不至于在妃嫔宫里越呆越憋闷然后索性出门走走，他只要不出门，今天这事儿不就圆过去了么？
可出都出了，看也看见了，楚英自然是心情不太美妙。
而在楚英旁边伴驾的杨昭媛也不太会体察圣意，看到了湖对面的一双男女，还低低地笑了一声：“呀，穆神君今日入宫了？”
这里得解释一下杨昭媛——她并不是楚英今日想找的“出身不高也没啥文化的妃嫔，好给朕找回点自信”，不过也没办法，楚英这次压根没带出身不高的妃嫔出门，也就只能凑合凑合找个平日比较温柔小意的来略做抚慰了。
换句话说，杨昭媛，亦是世家贵女。
想起了杨昭媛的出身，楚英再看看那无比登对的对岸苏贵妃与穆神君，突然开口：“他们以前认识？”
这话没有什么温度，落在如今已经回暖的春日里，还是让杨昭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并且，这话该怎么回啊！
好像怎么回都是龙颜大怒的样子啊！
“问你。”楚英没听到回话，多少带了点不耐烦，侧头冰冷地看向杨昭媛。
在战场上曾经杀得尸横遍野的马上天子，平时与你温柔凝望，你自然感受不到他的森冷气势，可你若是捋了他的虎须……
那一瞬间，杨昭媛觉得自己血都凉了。
关键楚英还有后面那仿佛数九寒天里刚从冰窟窿中掏出来的三个字：“哑巴了？”
“……没有。”杨昭媛深吸了一口气，那声音跟小猫儿似的，也拿不准楚英想听到什么，更拿不准自己如果显得过分幸灾乐祸的话会不会倒扣印象分，纠结之下只能选择没有感情地说实话，“回陛下话，苏家和穆家是通家之好，子弟之间确实互相熟识，苏贵妃和穆神君自然是认识的。”
“是么？”楚英的声音清冷如冰，“不是说，世家都重规矩，有男女七岁不同席一说么？”
“……是。”杨昭媛觉得更艰难了，硬着头皮开口，“但通家之好嘛，很多时候规矩也没有那么严谨。”
哦，原来世家也会不那么守规矩。
不过这不是重点。
楚英只慢悠悠开口，这次声音虽然没有那么凉了，但还是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森冷：“通家之好，哦？”
即便是以楚英不怎么爱读书的水平，他也知道这是两个家族连续了好几代都关系非常好的意思。
而于当今之天下，什么交情能让两个家族之间一直保持良好关系呢？
通婚。
世家通婚嘛，即便楚英还在贫贱之时都知道，世家之间的通婚非常频繁，什么七姑娘嫁给了五公子，六公子心悦那十一娘，就此还衍生了一门学问叫“谱牒”。
所谓“谱牒”，说白了就是天下间各大世家的家谱。世家子弟无论男女，从小必是要理清楚各大世家之间的缘起j和关系，尤其是要搞清楚各大家族都出过什么有名的祖宗，那些祖宗自己的妈是何方名媛，妻子又是什么出身，生了多少子女，儿子分别娶的何人，女儿又嫁的何处……
这一家一家的背下来，世家子弟们就会渐渐了解到一张人际关系网，将来到了出门做官攀交情或是搞夫人外交的时候，谈过了谱牒才会被认为是自己人，而寒门子弟，甚至一些不得宠的庶出子女，如果出门交友时对谱牒一无所知，便会被嘲笑下等人哪来的自信与我等为伍。
说这个就远了，反正苏家和穆家的通婚情况……楚英又不是世家圈子里的人，也没有父母拿着祖传下来还代代更新的谱牒逼他朗读并背诵全文，自然数不出来。
但同是世家出身的杨昭媛必定是背过的，要是这都不会就不用自矜什么幼承庭训的世家女了。
所以，他完全可以等杨昭媛告诉他，苏家穆家上一代是怎么通婚的，还有，这一代准备怎么通婚。
楚英的气势实在是太吓人了，杨昭媛都给大佬跪下了，声音怕得都快颤了：“妾……妾不知道该怎么说，陛下若实在想知道，何妨一查呢？京中世家都知道的事情呀！”
“怎么就不能说了？”楚英这分钟却一点找别人查的心思都没有，就想干脆点让杨昭媛老实交代，“你想欺君？”
“妾不敢……”杨昭媛身子都俯到了尘埃里，说白了她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哪里经得起这等压力，“是……是……”
楚英冷冷道：“你再吞吞吐吐不肯说，贵妃如何朕不敢保证，你是肯定要入冷宫了。”
杨昭媛知道，咱们这位陛下是真能这么干的。
……那就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回陛下话。”杨昭媛闭了闭眼睛，心说苏姐姐我尽力了，这活阎王非得问个准话我不敢不给啊，“苏贵妃和穆神君是议过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