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师尊喂我（3）
江之念表情一僵，没说话了。
瞧瞧他这鬼样子，真没出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就没对他抱什么希望。
这云霄派上上下下谁不知道江之念单恋骨剑心，为了她去找骨剑心的麻烦，这可能吗？
但，江之念却开口：“嫣嫣你等着，我去帮你将断指寻回来接上。”
“行了，别去了，她会乖乖等着我们去拿断指啊？说不定现在早被她丢去喂狗了，你还是快看看这小混帐有没有得救吧。”
江之念闻言，表情终于有了两分松懈。
“有了聚灵丹就算是阎王来了，也带不走他，你放心。”
“那我先走了，手的事……你别告诉他，等他醒过来，你知会我一声。”
白神嫣的左手也是残缺了。
不过她做的事，她认。
约莫过了三日，傅莲时才悠悠转醒，白神嫣听闻他醒了，立即赶往五毒峰。
她气定神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右手撑着下巴，带着白蚕丝手套的左手，三根手指一下一下叩击桌面，韵律十足。
江之念在他偌大的药材柜上翻翻找找。
“嫣嫣，你等等，我这儿蛊虫实在太多了，找起来有些麻烦。”
她等得有些倦了。
这里不比现实世界，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更没有电脑，闲暇时，就很无聊。
“之念师兄，有那种可以控制人心的蛊虫吗？”
江之念停下，站在凳子上托着下巴凝神沉思。
“倒还真有，只是你要那种蛊虫做什么，莫非是想实在使在清风师兄身上？
嫣嫣呀，强扭的瓜不甜，你若是想要清风师兄，只管放手去追求，用这种下作手段可不。
那种蛊虫一般都是其貌不扬的半月族姑娘给情郎下的，被下蛊的人蛊虫发作时如同行尸走肉，没有半点神志，更说那些姑娘的下场……。”
江之念一张口便滔滔不绝，不知想说到何年何日，白神嫣开口打断他。
“行了，行了，之念师兄，你只需告诉我，你给不给吧？”
他迟疑片刻，却见白神嫣神情严肃，抿唇，缓缓开口。
“给……不过我这儿可没现成的，这种蛊虫分子母蛊，得使用之人用血肉喂养才能养成，就算你要养吧，最少也得喂养一年。”
时间越长，效果越好。
白神嫣垂眸凝思，似在斟酌利害得失。
“嫣嫣，我看你还是别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了，师兄这儿有更好玩的，安全无害，你只需要在清风师兄茶水里加上那么小小一指甲盖，保管你们快活似神仙。”
他说着，勾人的狐狸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白神嫣第一次在长相这么纯良的人脸上看出猥琐两个字。
白神嫣屁股朝一边挪了挪，表情颇为嫌弃。
方才是谁说的强扭的瓜不甜？
“我要养，只不过我现在需要一种普通蛊虫，能叫人生不如死就行，其他不做要求。”
“简单，师兄这就帮你找。”
他语毕又扭着翘臀在药柜子上翻翻找找。
白神嫣拧眉转头望向别处，暗自腹诽：
真是没眼看，要不说骨剑心看不上他呢。
……
此时傅莲时已回到青云峰，坐在院中看他的昙花。
小昙花挺争气，才三日不见，新叶又长高不少。
他伸手抚摸新叶，动作极轻极柔。
而白神嫣拿着一个黑色小盅，走进院中。
傅莲时听见响动，并未转身，等着身后之人的动作。
她上前没有半分怜香惜玉，拎起傅莲时的衣领子，将他按到台阶上。
他笑得灿烂，双眼直勾勾盯着她，开口却说：
“师尊，疼。”
她才不管他疼不疼，小脚踩在他胸膛上，不管他胸口被她刺穿的大开口子，将他死死踩在青石台阶上。
揭开盖子，将小盅揭开扔他身上。
盅里有一条金色的类似蚕的小虫，在盅底一下一下爬行。
“吃下去。”
傅莲时眯眼，笑意不减。
金蚕蛊？
捞起一缕散落在她身前的发丝，在指尖绕绕，看着这柔顺的发丝，眼神暗了两分，那秀丽面庞就在他眼前，离他很近。
开口撒娇，声音却有些嘶哑夹着欲：
“师尊喂我。”
“你找死？”
他闻言右手放在唇下轻咳两声，藏起真情实感，笑意不达眼底，故意做出一副柔弱姿态。
“师尊要杀便杀，能死在师尊手下是我的荣幸。”
白神嫣扬起手，但片刻后，又握拳放下了。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她得忍住。
喂你是吧？行……
白神嫣带着白蚕丝手套的左手强势捏住他下巴，强迫他张开嘴，右手抓起那根金蚕粗鲁地往他嘴里塞。
指尖滑过他温润的唇，有些烫手。
心跳快了两分。
她暗骂。
“登徒子！”
诚然，他的脸是万中无一的出挑，若是没有那些不堪记忆。
若他不是宋洄，或是傅莲时，若是他对她好不是另有目的，她或许会喜欢上他。
只是没有如果……
午后，傅莲时躺在自己光秃秃的木板床上小憩，交叠双手放在脑后，眼皮轻阖，浓密的上下睫毛微微交合，并未睡着。
门外传来闷闷的脚步声，接着敲门声响起。
他轻抬眼皮，眼珠子转而望向门口，接着将手交叠放于胸口。
“谁”
他声音听起来气息微弱无比，像是游走在断气边缘。
“莲时师弟，我是苏师兄。”
苏罗？
傅莲时挑眉，望着木门，有些意外。
他来找他，有什么事？
那蛊虫看来不太给力，这么几天就能下床活动了。
“师兄你自己进来吧，我伤得太重不便下床。”
“行。”
木门被缓缓推开，只见一条棉被在地上行走，细看棉被中间箍着一双缠满绷带的手臂，接着棉被后又探出一个裹满绷带的头，只露出两只大眼睛。
还真是伤得惨兮兮。
苏罗身子有些矮小，拿一床被子加上一床褥子对他来说实在有些辛苦。
他艰难移动身子来到床前，将被褥放到了床上。
“莲时师弟，听之念师尊说你伤得很重，现在好些了吗？”
“好些了。”
“好些了就好。”
他说着，局促地搓搓手，目光游移不定，表情僵硬。
“莲时师弟，黎粟他并不是坏人，就是脾气坏爆了些，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这床被褥给你，注意身体，别感染了风寒。”
“没事，我不怪黎粟师兄。”
其实苏罗只是觉得同为洒扫弟子，谁也不比谁高贵，互相照应着才是对的。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苏罗一瘸一拐往门外走去，忽地脚崴了一下，扯到腿上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走到门外轻声关上房门。
傅莲时望向床尾的被褥，眼中氤氲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冷笑一声，一脚将被褥蹬到地上。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
……
这日，白神嫣俯首趴在桌上地涂涂写写，神情专注，将原著情节记在白纸上，又将原主记忆中与原著剧情矛盾的地方圈出来。
忽地大门被推开，白鹤行拎了一大篮白色果子进来。
白鹤行精神矍铄，额上鱼尾纹都舒展开了，花白的山羊胡子歪到了一边，沾染了些晨雾。
整一个乐呵呵小老头。
“嫣嫣，这是流云那小子从山下带回来的极生白露果，你快尝尝，是不是以前的那种味儿。”
极生白露果只是种普通的果子，对修炼没什么帮助，但口味清甜无比，加上果树稀有，所以价格不算便宜。
白神嫣放下笔，目光愣愣望向果篮子，又抬眼看白鹤行脸上乐呵呵的表情。
叫她尝，是说流云进献给他的果子，还没来得及自己吃一个，想到她喜欢就给她送来了吗？
白神嫣清冷的脸上勾起一抹浅浅的笑，伸手拿了一个果子，用袖子擦了擦，放在唇下咬了一大口。
咀嚼着，旋即露出更大的笑意。
好甜。
“爹，很好吃，你也吃一个。”
白神嫣在篮子里挑了一个最大的白露果塞到白鹤行手里。
但白鹤行却将果子放回篮子里，伸手摸摸白神嫣的脑袋。
“嫣嫣留着自己慢慢吃，吃完了爹再命人去找。”
白神嫣并不注重口腹之欲的，但还是点点头，回答：“谢谢爹。”
“傻丫头，和爹说什么谢不谢的，只要我们嫣嫣身体可以健健康康的，以后嫁个好郎君，早点给爹生个宝贝外孙，爹就别无所求了。”
“好！”
白神嫣捧着果子，笑眯眯的，又咬了一大口。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拿到烈阳果，治好寒毒，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让白鹤行开开心心，安享晚年。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想着，低垂的眸子里蓦然凝聚了一股嗜血的杀意。
她得，弥补现世的遗憾啊。
一个是外人面前清冷无匹的瑶台仙子，一个是不苟言笑的云霄派掌门。
私下不过也是对普通的慈父孝女。
午后，白神嫣拿着那剩下的极生白露果往青云峰去。
她只吃了两个，想着这么好吃的果子也该给阿允尝尝，遂去了青云峰。
漪清殿正厅， 梦溪毕恭毕敬给白神嫣斟茶。
她身板站得笔直，小心脏扑通乱跳，水润双眸紧盯桌上茶杯，不敢出任何差错。
她身侧坐着的可是云霄派第一女魔头啊。
要是惹到神嫣师尊，就是她师傅来了也不见得能救她。
毕竟神嫣师尊是她师傅最最疼爱的小师妹，而她只是一个拜入他门下不久的普通弟子。
神嫣师尊要真想收拾她，师傅一定是站在神嫣师尊那边的。
她颤巍巍端着那杯茶，双手递上。
“神嫣师尊请喝茶。”
白神嫣伸手去接，没想还未端稳，冰凉手指触到梦溪温暖的小手，梦溪像是触电了般丢了手中茶盏。
热腾腾的茶水洒了白神嫣一身。
她见状瞪大双眼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重重磕到地上。
“神嫣师尊饶了我这一次吧！”
白神嫣看她反应，直想笑。
捂唇轻笑两声。
梦溪额上布满冷汗，两股颤颤，悲哀地撅起小嘴。
早晨就该早些去后山练剑，看来今日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白神嫣刚想叫她起来，不想陆清风也到了，一进门就看梦溪五体投体行着大礼，再看白神嫣的衣服，发生了什么事了然于胸。
他小师妹生来骄纵，就爱折腾这些小弟子。
开口不是先和她打招呼而是帮自己徒弟求情。
“嫣嫣，我这徒弟做事毛手毛脚，师兄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无事，你这小徒弟挺可爱的。”
她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不似在阴阳他。
陆清风倒挺意外，没想到白神嫣竟然没计较这事，换了以前，早将人拖出去抽几十鞭了。
“小溪听见了吧，你神嫣师尊不和你一般见识，还不快起来。”
“是。”
梦溪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还是不敢去看白神嫣，恭敬站到一边。
白神嫣拿起篮子递给陆清风，开口道：
“师兄，这极生白露果给你尝尝。”
“嫣嫣，你自己吃吧，师兄已经辟谷，不食凡俗之物了。”
陆清风直言直语，丝毫没去在意这篮子果子里蕴含的心意。
“你尝尝吧，味道是真的不错。”
陆清风还想拒绝，瞥见白神嫣身后站着的，可怜巴巴的小丫头，笑了。
伸手从篮子里挑了两个起来，接着道：
“那师兄就要两个，剩下的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行，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她就只是来送个果子，也没其他事。
“好。”
白神嫣脸上还带着笑意，行至猗清殿大门处，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却看见陆清风将白露果给了梦溪，还伸手摸她的头。
笑容僵在了嘴脸，抓着篮子的双手蓦地收紧。
心中某种东西，开始溃散。
对了……他是陆清风，不是阿允……
转身走出大门，再无留恋。
门外，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的傅莲时正清扫门外的落叶。
抬头笑吟吟看她。
“师尊，晨安。”
此时白神嫣绷着脸，看他笑得灿烂，暗自腹诽。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傻子似的！
她伸手将篮子塞进傅莲时怀里，对他下命令。
“全给我吃了。”
“好……”
傅莲时丢了扫帚接篮子。
白神嫣甩手头也不回地离开青云峰。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篮子，放到石桌上，捧起一个果子，放到脸上怜爱地蹭了蹭，眼里满是痴迷。
就算嫣嫣送他的东西是别人不要的，他也会无比珍惜。
……
二十日后，九炎秘境开启前三日，白鹤行与陆清风，以及白神嫣带着十来名弟子往秘境开启的地点去。
白神嫣骑着一匹高大健壮棕马，奔逸绝尘，白衣翩跹。
鲜衣怒马奔腾于天地山水之间。
她头上戴着帷帽，白纱掩盖住她不俗的面容，刮过身侧的风却偏与她作对似的，有一下没一下撩起白纱。
从一名外门弟子身旁经过，那弟子侧目瞧她，只一眼，惊鸿一瞥。
他痴痴地回味那清丽绝尘的面容，忘记拉紧缰绳，竟被烈马甩了下去。
周围立即发出哄堂大笑。
白神嫣拉紧缰绳，寻声回头，看见那外门弟子躺在水坑里里，浑身满脸都是脏兮兮的泥水，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那弟子，还痴痴盯着她呢。
她驾马信步走到那名外门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你没事吧？”
“我有事……”心被偷走了。
但又很快拨浪鼓似的摇头。
“不不不，我没事。”
白神嫣拧眉，抬头望向紧随自己身后的那匹黑马。
冷声道：“傅莲时，你带着他走。”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甩掉那只烦人的苍蝇。
傅莲时面对白神嫣，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微笑。
“是，师尊。”
白神嫣听他应答，转身策马往前跑去。
就在她转身那一剎，他唇角扬起的弧度下沉，脸色黑得吓人。
“自己爬起来。”
那外门弟子听见他的声音抖了三抖，赶紧起身爬上傅莲时的黑色骏马。
那弟子还未坐好，傅莲时扬起缰绳，往马上重重一抽，鞭子滑过空气发出一声脆响，鞭尖“不小心”打在那外门弟子裤腿上，直接划出了道口子。
鞭子触到马上，蹭掉了一道皮毛，立即有血珠从马背上溢出来。
那马儿如同发了疯似的扬起前蹄，惊叫一声，接着疾速往前奔去。
外门弟子双手紧紧抱住傅莲时挺拔的腰身，屁股腾地腾空了。
啊啊啊啊，他现在回自己马上还来得及吗？
少年身着黑色劲装，并未束发，墨发飞扬，滑过他白皙清隽的侧脸，衬得他容色更加出众。
他抿紧双唇，根本不顾身后弟子的死活，发狠地一下一下挥动缰绳，刺激马儿加快速度追他的光。
外门弟子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双手紧紧勒住傅莲时的腰身上，生怕稍有松懈就会被甩下马去。
他直想脱口大叫：你踏马疯了吧？
白神嫣回头，见傅莲时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低咒一声。
该死，跑这么快，抢着投胎啊！
烦死了，甩都甩不掉！
原本没想带着傅莲时来，白鹤行非说带上他谨防外一。
白神嫣知道书中情节，再加上记忆中原主上一世也成功拿到了烈阳果，她很清楚不会发生任何意外。
但却拗不过白鹤行，还是带上了傅莲时。
云霄派一行人身着便装，不想太引人耳目，来抢烈阳果的人很多，越是低调混在人堆中越容易得手。
陆清风带着梦溪就跟在队伍最末尾。
“小溪，累了吗？你要是累了我叫师尊停下歇会。”
梦溪拜入他门下后，第一次出远门，他想这小丫头估计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跋涉。
穿着粉色衣裙的娇俏少女伸手擦擦额际薄汗，红扑扑的小脸上带着一个甜甜的笑。
“师尊，我不累，我也想骑马骑得和神嫣师尊一样快。”
可是她才学会骑马不久，及不上白神嫣十分之一。
陆清风低笑。
“像她有什么好，男人似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行。”
他的徒儿就是世上最好的，不比任何人差。
梦溪心脏跳得快了两分，眼神躲闪，不敢再去看陆清风。
“谨遵师尊教诲。”
晚上，一行人在树林中休憩，傅莲时拿着水壶踱步到白神嫣身前，蹲下，递给她。
“师尊，喝水。”
白神嫣直勾勾盯着他，接过水壶，拔开塞子，直接将水壶转了个弧度。
哗啦啦，壶中水尽数倒到了地上。
倒尽壶中水，随手将壶扔到了傅莲时脸上，砸中了他高挺的鼻子。
他吃痛闭上双眼，却听身前清脆干净的声音响起。
“这水不干净，我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