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农长老
而此刻，飓风带中的苏文却是再次陷入了险境之中，就在刚刚，勉强能够抗衡的黑索像是突然增强了数十倍不止，直接挣开了苏文的控制，向四周横扫而去，鞭打在气海内壁之上，只这一下，原本还能勉强维持的气海内壁瞬间坍塌，一块块地再次碎裂开来，比起尚未恢复的时候，情况更加严重！而在气海破裂的瞬间，原本积聚起来的少量灵气也彻底消散开来，向着身体外逸散而去，同时，海面上的黑莲彻底破碎开来，沉没于海水之中，再不见踪影……
而此刻，没能阻止黑索的苏文刚刚张开双眼，一口鲜血便猛地喷了出去，脸上的殷红之色瞬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苍白，压在黑发下面的那一抹白色再也掩藏不住，不过片刻功夫，苏文像是直接老了二十岁一般，双眼再也不复往日清明，一股暮色爬上了双颊。
俗话说“哀莫大于心死”，这句话，就是此刻苏文心中的真实写照，行百里者半九十，眼看成功在望的苏文瞬间被打落了下去，这最后的几步成为了苏文此生再也迈不过去的坎，黑索不仅毁去了苏文的气海丹田，更是瞬间中创了苏文的身体，让他流失了大量的生机，现在的苏文如同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等待他的将是为数不多的光阴了……
泪水慢慢溢出苏文的双眼，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悲哀，苏文忽然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当自己企图反抗它的时候，命运将自己打击得更狠，可惜，自己再也弹不起来了，苏文费尽一切手段，所能争抢来得也不过是最多年余的生命罢了……
……
不知过了多久，伤心过后的苏文擦了擦嘴角的血，扶着身边的巨石，慢慢地站了起来，向着飓风带外走去，幸好，自己的身体底子还不差，不至于被风吹走了，苏文在心底里嘲笑着自己。
他躬下腰，在飓风带里慢慢地走着，现在的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回家了，回去陪伴自己的两个孩子，然后在山后找个地方埋了，此后就留在这里安静地看着两个孩子在这里平安的生活。想到这里，苏文再次庆幸自己在十年前带着孩子来到这里，这是个没有纷争的地方，在这里，即便是没有自己的保护，两个孩子也可以平安的生活一辈子，而这，就是苏文目前唯一感到幸运地地方了。
苏文走一程，歇一会儿，走一程，歇一会儿，就这样，在这狂风乱卷的地带慢慢的挪移着，直到消失在了飓风之中……
……
十余日后，一路平安归来的苏文站在寨子外，看着那熟悉的石墙，嘴角流露出了一丝微笑，此刻的他和离开时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依旧是一副平和从容的模样，满头的白发也变成了黑多白少的样子，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其实，这是苏文在路上专门收拾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弄成这样的，为的就是不让两个孩子看出什么异常。
苏文慢慢地向前走着，这在往常看来短短的一段路，在今天竟然需要自己分段来走，苏文无奈地一笑，无所谓了……
刚走到附近，寨门便打开了，从里面跑出了两个年轻汉子，一个正是给苏玖讲故事的那个小刀。
看见归来的苏文，小刀大声说道：“真是上天有灵！族长刚让我们出去找找苏先生，我们还不知道去哪找呢，苏先生自己就回来了！”
苏文一听，立即开口问道：“族长这么急找苏某有什么事情吗？”
小刀赶紧回道：“您不知道，农长老好像是不太行了，族长急着找您回来，帮忙看看还能不能……”
小刀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苏文已经听明白了，想到农长老的年纪，再想想他这两年来每况愈下的身体，苏文不由地叹了口气，口中不由自主地念叨了一句：“生死有命啊……”
小刀没能听清苏文到底说了句什么，只是赶紧说道：“苏先生，怕是不敢再耽误了，你看现在是不是就赶紧先过去看看？”
苏文清了清喉咙，点了点头，就继续往前走去，只是苏文同样是大伤而归，实在是走不快了，不走几步，便能听到苏文沉重的喘息声音。而发现这一异状的小刀不由出声问道：“苏先生，您这是……”
苏文摇了摇头，回道：“路上不小心伤着了，没什么大事，就是得耽误点功夫……”说着，松了口气。
小刀见状也放慢了速度，本想自己背着苏文走，但刚想上手，便被苏文拒绝了。就如此，两人终于是走到了医馆附近。
刚来到医馆附近，便能看到周围聚了不少的人，更多的是老人，都聚集在外面，等待着里头的消息。
苏文没有和周围的人打招呼，便径直入了医馆，一路疾行，来到后院，便看见站在院子里的巫咸、巫常等长老，还有自己的弟子，苏玖。而此刻，苏玖正跪坐在巫农的跟前，听着巫农的教导，而周围的人都是满脸的哀戚神色。
苏文刚站到门口，巫咸等几个老头便发现了他，满脸惊喜，巫咸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文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径直来到了巫农的跟前。
而此刻，巫农躺在摇椅上，轻轻地晃动着，双颊上更是有着一抹微微的红光，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
苏文弯下腰，躬身行礼道：“农长老……”
巫农慢慢睁开了双眼，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苏文，轻声说道：“哦，原来是阿文回来了，也好，你倒是赶上见我老头子最后一面了……”
说到一半，巫农疑惑地开口问道：“我看你身体不怎么好，是不是哪伤着了？”
听到这话，正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苏玖立即扭头看向师父，神情中满是关心。
苏文沉静地回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了点危险，不过没有大碍，让农长老担心了。”
巫农笑着说道：“不担心，不担心，我老头子现在是什么都不挂心上了，只想就这么晒着太阳……太阳好啊，太阳生，太阳长……”
说到了这里，苏农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眯着眼，轻声开口道：“对了，阿玖，告诉你的东西，现在都记住了吗？”
苏玖沙哑着嗓子，开口说道：“记住了，记不住的我都写在竹简上了，我慢慢记，一定都记牢了。”
“慢慢记好，不要急……”巫咸轻声回了一句。
而一旁，苏文慢慢来到巫咸的跟前，轻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太迟了，回光返照……”
听到这话，周围的几个老人家都是满脸的哀戚神色，其实，从刚才巫农强硬要求要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开始，一众老头便明白了一切，现在问苏文也不过是希望能有什么不同罢了……
摇椅慢慢地停了下来，巫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放在苏玖的头顶，轻声开口说道：“阿玖……，红绳的药酒，以后偷喝……”
还没说完，苏玖便能感觉到农爷爷的手掌重重压在自己头顶的感觉，感觉不对的苏玖立即伸手抓住农爷爷的胳膊，直起上身，看着躺椅上的老人，眼中的泪水再也不能克制，猛地哭了出来。
刚才就发现异常的众人，看着摇椅上面带笑容离去的老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升起了阵阵凄凉，巫咸看着老家伙，哑着嗓子低声呢喃道：“让你别喝那么多，劝都劝不住，老倔驴……”说着，浑浊的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落下。
苏文看着安静逝去的老人，不由自主地想道：“到那个时候，自己能像老人家这般平静从容地离开这个世界吗？”想到这里，苏文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而屋外，
听到小孩哭声的众人，纷纷走到院门跟前，便不再进去了，人群中不时传出几声抽噎声音，巫寨再次失去了一位依附于她的子民，悲哀的空气笼罩了巫寨的上空……
……
回家的路上，苏玖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扶着苏文的胳膊，慢慢地走着。
本来苏玖是应该留在医馆，准备给农长老守夜的，但是在巫咸发现苏文身体也不太好的时候，还是让苏玖先去送苏文回家，下午再过来就好。
苏文也不希望苏玖一直面对着农长老的遗体，沉浸在悲哀之中，稍稍出来松一口气也是好一点的，便招呼了苏玖来送自己一程。
看着身边哭成泪人的苏玖，苏文心中忽然感到了面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在这一刻，苏文心中的悲哀和酸涩感却是难以抑制，他以为在这十来天里，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可是，在听到孩子的哭声之后，心中的那一份平静却是如同湖面一样，瞬间被打破，那荡起的道道涟漪更是一下下地撞击在自己的心脏上，悲哀笼罩了苏文，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