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池浅王八多

    第三回娶妻，娶的又是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办的酒席也不能太寒酸。为了不让徐大墩昧下筹办婚事的银钱，陆氏没能从徐大墩手里抠到钱，转而在村里大肆宣扬，说周地主多重视徐英，足足给了十两银子来筹办酒席！徐氏族人们听到陆氏的宣扬，脑袋里全是肉肉肉！徐英的喜宴上必定摆着一盆盆肥得流油的猪鸭鸡，迎接他们的到来！直到举办婚礼的前一天，方媒婆送来周地主家的最新指示：“徐英必须得在明日第一声鸡鸣之前出门子，我把专门给新娘子梳洗打扮的梳娘带来了，你们的动作快一点，不然误了上花轿的吉时，耽误的是你们家闺女的后半生！”

    陆氏下意识地觉得暗藏猫腻，“怎么改成这么早出门子？那我家英娘出门的仪式不办了吗？”

    方媒婆懒得跟陆氏掰扯，直接说：“这是周地主亲自去请回来的吉时，你要是不同意，自个儿去问！”

    陆氏没想到会被方媒婆当面撅了回来，顿时气愤不已：“姓方的你狂什么狂？你不过就是个收钱办事的媒婆，真当你多了不起呢？”

    方媒婆不是头一回像陆氏这样小气吧啦又翻脸不认人的人，她不怒反笑：“你要是信不过我，大可以去找别的媒婆啊。”

    徐大墩见方媒婆动了真怒，怒声呵斥道：“英娘大喜的日子你闹什么闹？咱们送英娘出嫁要紧，你别搞幺蛾子！”

    因那十两银子的酒席钱没揣到兜里，陆氏心中愤愤不平，狠狠甩开徐大墩，指着方媒婆的鼻子破口大骂：“周地主那么有钱有势，他家的面子不只值十两银钱吧？别是你这当媒婆的偷偷昧下了周家给的钱！”

    方媒婆眼神锐利地看向徐大墩，见他额头冒出细汗，冷笑一声，还不等她开口说话，见徐大墩背对着陆氏对她比划了个“五”。徐大墩见方媒婆没反应，赶紧又比了个“一”，疯狂挤眉弄眼：“五”是五百文钱。“一”是一两银子。方媒婆眯了眯眼睛，她是为了挣钱才接这单子，她自然不会跟雪花白银过不去，徐大墩知情识趣给她封口费，她勉为其难地帮他保密。徐大墩背着陆氏给方媒婆一两银子的封口费！对于私房钱不足五两的徐大墩而言，给方媒婆的封口费无异于剜肉刮骨！大出血啊！徐大墩肉疼得要命，可他深知陆氏的战斗力有多强，他要想偷偷攒下私房钱，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栽。方媒婆光是动动嘴皮子，随便说几句话就能挣到一两银子，原先糟糕透顶的心情瞬间多云转晴。进到徐英屋里时，方媒婆的兜里多出一两碎银，面上已无愠色。方媒婆犹如小红帽的狼外婆一样哄着徐英：“英娘，你出门子的时辰提前了，鸡鸣第一声就得从这出发，到镇上时辰刚刚好。所以，今夜你是睡不成了，等会儿梳娘会进来给你梳洗打扮。女人这一辈子也就受这一天苦，英娘，你忍忍啊。”

    当初方媒婆来家里说要改成亲的日期，说这良辰吉日是请大师算出来的，不到一个月时间，周家为什么要改口呢？是不是周家发生了什么于她不利的事情？徐英越想越不对劲，追问道：“方媒婆，从娘家出门子的时辰不是请大师算过了吗？怎么突然改了？”

    方媒婆自然不会说出真实的理由，她随便找个由头敷衍徐英：“大师夜观星象，连夜派人到周家说要改时辰。”

    这理由很有说服力，徐英却依旧心存疑虑，却被方媒婆堵了口：“地主老爷说要在鸡鸣第一声之前出门子，我只是个来传话的。英娘，你嫁入周家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木已成舟，你不用想那么多。”

    徐英还想再打听，方媒婆懒得应付她的追根究底，唤梳娘和丫鬟进来：“梳娘，你们动作快些，莫要误了周大少爷的吉时！”

    梳娘和丫鬟鱼贯而入，一左一右地围住徐英：“徐姑娘，请沐浴更衣。”

    等徐英里里外外地梳洗好修剪指甲，至少得花半个时辰，再晾干头发，修掉多余的眉毛，再抹胭脂水粉，做漂亮的发髻，一整套搞下来，至少要搞一个半时辰。徐英这位新娘子要进行长达两个时辰的梳洗打扮，方媒婆是没什么事要做的，她要养精蓄锐，等她将徐英送入周地主家，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周家这些天闹出来的一大堆破事儿排队等着她去解决，方媒婆想到戏文里唱的那句——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嗐，周家的谢媒钱太难挣咯！徐英从小到大没被人伺候过，扭扭捏捏不像样，耽误梳娘的工作。梳娘和丫鬟不光要帮徐英剪掉磨平手和脚的指甲，还得帮她去除掉身上的杂毛。听到梳娘要求她高抬起手臂，一问才知道梳娘要帮她刮掉腋下的毛……徐英觉得很羞耻，小小声问：“能不能不刮？”

    她保守自爱，除了她自己之外再没第二个人看到。梳娘被耽误工作进度，带了些情绪，冷冷地回了句：“周大少爷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