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沈大人好眼力
“陆同知,怕是有人想借锦衣卫搞事,你可要小心。”
陆绎冷静地回道:“多谢贵君关心。现下这些只是推测,但正如贵君所说,不得不防。”
这句话既是对丰兰息的回应,也是对孟青和整个锦衣卫的安慰。
沈宴对照自己的腰牌,又看了看桌上的两块腰牌,奇怪地说道:“但是,这块腰牌不符合锦衣卫和金麟卫的腰牌制规,而与贵君的翡翠腰牌相同,是玉质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后宫之人,后宫的腰牌都是定制的,他的当然也应该是玉的。”丰兰息觉得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只不过这玉也分好坏,我与凤君是翡翠的,其他人的玉逐阶降低。”
陆绎看了沈宴一眼,觉得他话里有话,上前拿起赛罕的腰牌,凑到烛火下观察。
“这是假玉。”
“什么?”孟青快步走过去,问道:“同知,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
陆绎解释道:“在灯光或阳光下观察玉石,会发现玉石的内部结构自然有序,看起来很舒服,而仿造出来的玉石没有这样漂亮的排列,且有明显的人造痕迹,甚至有些内部会有气泡。”
孟青弯下腰,眯眼仔细端详后,惊讶地说道:“真的有气泡!”
随后转头说道:“沈大人好眼力!”
沈宴微笑着摇摇头,“孟佥事过誉了,这没什么。”
母亲是吏部尚书,这些东西他早已司空见惯,能一眼辨认出并不难。
“沈公子的发现很重要。”陆绎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沈宴有些意外,微笑着说道:“没什么,我有责任做对案子有用的事。”
陆绎笑着对他点点头,转而分析道:“他作为贵人,自然不能靠原有的腰牌出宫,只能用他人的腰牌。”
陆绎在房间里踱步,边走边说,“这就需要查明这块腰牌到底来自何处,以及他自己的腰牌在何处。”
烛光在风中摇曳,而赛罕生命的烛光已经彻底熄灭于此。
“沈公子的发现为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他把腰牌放在桌上,其他人围了过来。
烛光跳跃,夜风掠进,一切都是那么寂静。
孟青说道:“制造假玉有违大渊律法,被收买的匠人肯定躲了起来,可以暗中调查抓捕。”
“这上面的名字也是重点。”沈宴补充道。
陆绎点头,表示赞同,又说道:“给他腰牌的人可能就是安排他入宫之人。”
“此外,他受过拷打,说明他入宫之前可能被人胁迫,也可能是犯了什么事。”
孟青问道:“按照这个思路,安排他入宫之人可能就是胁迫他的人?”
沈宴反驳道:“不,也有可能是此人把他救出来的,然后利用他。”
孟青点头,“沈大人言之有理。”
陆绎:“至于为何安排他入宫,这也值得深查。”
孟青:“难道贵人是细作?”
陆绎:“从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大。”
“细作?!”丰兰息很惊讶,他没想到宫里会有细作,还是在他眼皮底下。
在他知道玉文的死与他有关后,他虽然觉得他很可恨,但当看到赛罕精神错乱的样子时,他还是有些唏嘘。
他下意识看向赛罕尸体的位置,尸体已经被搬到了验尸房,那里连尘土都没剩下。
虽然觉得他可怜,但一码归一码。
他思考后说道:“他是清琉人,照这么说,岂不是可能会通敌?”
此话一出,其他人也都深吸了一口气。
“贵君放心,臣会派人继续搜查,若有通敌证据会立即禀报朝廷,这段时间还请贵君配合,暗中调查宫内可疑人物。”
陆绎的声音稳重而有力量,在夜里安抚着人心。
丰兰息点头,答应了下来,但还是皱着眉。
陆绎继续说道:“还有那两枚暗器,也要深入调查。”
“这两枚暗器都无毒,看来他们这次只想给我一个警告。”
他面色凝重,语气也很郑重,“但至于下次如何,就不一定了。”
“对方武艺高强,布局严密,与他们周旋,必要万分小心。”
每个人都深知这一点,可现在已经被推进局中,就像已经到达悬崖边缘,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
随后,四人到了勤政殿,裴瑾正在等着他们。
陆绎跟裴瑾汇报了情况,裴瑾思索后说道:“这绝不是巧合,很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裴瑾对今夜的情况表示惊讶,尽管提前有安排,但也实在出乎意料。
“贵君今夜辛苦,夜已深,回宫歇息吧。”
丰兰息行礼,说了声“是”,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裴瑾一下捶在桌子上,“竟敢在天子脚下杀人放火,足见其胆大妄为。”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此案可能牵连甚广,你们定要万分小心。”
“朕……会尽力配合调度。”
三人都听出她话中的无奈,齐声回道:“臣遵旨。”
三人出宫,陆绎走在两人中间。
月亮已经藏了起来,隐没在黑暗中。
“同知,陛下将此案全权交由你,真是天大的信任啊。”
孟青对陆绎的佩服已经写在了脸上。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沈宴接过话,“陆同知出类拔萃,责任想不大都不行。”
孟青听到他的话,总觉得他又在阴阳怪气,可是又觉得他说的是实话。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陆绎笑着回道:“沈公子也不赖。”
沈宴一挑眉,无声地笑了笑。
孟青终于算是明白了,他们两个这是在互吹啊。
回到镇抚司,陆绎把暗器交给沈宴,让他调查来源,并说道:“锦衣卫如今不能参与调查,沈公子,靠你了。”
沈宴看着手里的布包,抬头看着陆绎,点头说道:“放心吧。”
他的语气很坚定,明白这次是极其重要的任务。
最后,沈宴走时,按照裴瑾的吩咐,从镇抚司带走了一些住户。
“同知,我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吗?”
“不出明日,锦衣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陆绎站在窗边,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让人窒息。
“但是,锦衣卫向来为调查而生。”他的神色平静,“而今已至如此境地,锦衣卫更不可置身事外。”
孟青看着他的侧脸,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希望,打起了精神,“同知要如何安排?”
“我已禀明陛下,让秦王殿下调查锦衣卫。”
“啊?”想起刚才在勤政殿陆绎最后要求单独跟皇帝禀报,原来是为了这个。
“同知,卑职明白如今锦衣卫不能轻举妄动,可是也不能……”孟青惊呼,但是在看到陆绎胸有成竹的笑时,她恍然大悟。
“同知真是足智多谋。”她点着头,笑着夸道。
陆绎笑着摇了摇头,正经地说道:“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提防细作,不能让任何人钻了空子。”
“另外,还要把锦衣卫被陛下怀疑的消息传出去,但不能让他们知道是我们传的。”
孟青已经彻底了解该怎么做了,干脆地回道:“是。”
勤政殿里,裴尚被突然召见。
“大半夜把二姐叫过来,实属无奈,还望二姐见谅。”
“陛下言重了。”裴尚看裴瑾神色憔悴,担心地问道:“陛下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其实,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想到找她很可能会跟今夜的事有关。
当时,她从楚王府出来,在路上就遇到了金方时。
裴瑾微微点头,叹了口气,说明了情况。
裴尚在军营里见多了类似的事,冷静地说道:“陛下放心,臣定尽全力以水落石出。”
裴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多谢二姐。”
丰兰息回到寝宫,玉清望了望周围,关上了门。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站着痛快地喝了下去。
他放下杯子,坐了下来,自顾自地说道:“竟然是丞相。”
玉清从他进来开始就跟在他旁边,接过了丰兰息的剑,放在了剑架上。
丰兰息不知看向何处,思考着说道:“看来母亲应该也知道了。”
“公子怎么去这么久?”玉清担心地问,同时又给他倒了杯水。
“我倒是没事,但是宫里出事了。”
玉清听他说赛罕被杀,惊讶道:“赛贵人竟然是细作?”
“现在还不能断定,不过根据搜出来的东西,八九不离十。”
玉清惊得一时回不过神,没想到敌国细作就在这深宫之中,跟他们在同一屋檐下。
随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公子,你刚才说,丞相……是怎么回事?”
丰兰息好像提前想好了说法,看着他说道:“此事我们都是局外人,我也不知实情。”
玉清点头,“公子放心,奴婢知道分寸。”
丰兰息听到他的话,好像触景生情一般,眉头微蹙,“我不能让你再身陷险境,你也切勿为我去做危险的事。”
玉清一愣,随后露出笑容,“公子放心。”
玉清自然知道他没有说出来的那句话——我已经失去玉文了,不能再失去你了。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