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君臣和睦
众人品着佳肴,欣赏着歌舞。
风萧端起酒杯,说道:“看陛下气色不错,想必是已经恢复。”
裴瑾愣了一下,笑着回道:“有劳国丈关心,朕确实已经恢复许多了。”
风萧点点头,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随后,风天逸和丰兰息也各自向风萧敬了酒。
裴瑾望着他们母子和谐,不禁笑了出来,但想起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当朝太后,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仰头又喝了一杯。
最后,裴瑾让其他人都走了,只留下了风萧。
她给风萧的酒杯里倒满了酒,又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说道:“国丈,朕敬你一杯!”
风萧立马拿起酒杯,“臣不敢承受。”
裴瑾仰头一饮而尽,又重重地把酒杯放到了桌上。
“国丈,这里没有别人,我们不是君臣。”
“是老师和学生。”
风萧惊异地望着她。
“朕知道你和母皇情谊匪浅,母皇对你也是情义厚重。”
“甚至弥留之际,说出了那番话。”
风萧知道,她指的是先帝说的那句“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因为这句话,裴瑾对她戒备至今,也让那些小人趁机钻了空子。
“朕一直以为母皇对朕宠爱有加,视江山重于万物,没想到在母皇的心里,江山竟也能让与你。”
裴瑾说到最后,眼神有些黯淡。
“陛下,您醉了。”
风萧想打断她的话,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她不想再提起这些事了。
“国丈,朕无碍。”裴瑾笑了笑,继续说,“但是,朕登基之后,才真正明白了,治国,是这天底下最难之事!”
“朕也明白了母皇为什么不放心朕。”
裴瑾盯着那个酒杯,好像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风萧说。
“所以朕决心奋发图强,励精图治,可是朕猛然发现,朕以前亲小人远贤臣,身边竟无良臣可用了。”
裴瑾突然大笑起来。
风萧明白,她是在笑她自己。
裴瑾仰头,又喝了一杯酒,看向风萧。
“朕以前听信谗言,对国丈多有得罪,”裴瑾站起身,向风萧行礼,“朕,给你赔罪了。”
风萧猛地站起身,扶住了裴瑾,“陛下折煞微臣了!”
裴瑾好像没听到一样,依然自顾自的行礼,风萧见阻止不成,直接跪了下来。
“国丈,你这是干什么?”
“陛下,臣之责任就是守卫大渊和陛下,为此,臣愿受千夫所指。”
“故陛下不必如此,微臣只会感到惭愧。”
裴瑾低头望着她,脑海里浮现出十几年前风萧受命教导她的情形。
“国丈,你是朕的老师,有恩于朕,是朕枉费了你的一片苦心。”
“你可愿与我君臣和睦,共创治世?”
裴瑾神色严肃,不带一点醉意。
风萧抬起头,两人眼神交汇。
风萧看到裴瑾的眼里有泪花,但她不知道自己也是。
时隔多年,他们又要像以前一样并肩对外了。
此时,只要风萧答应,就万事大吉了,可她偏偏不按套路。
“陛下,臣罪该万死!”
本想听到同意的话,可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句,这下轮到裴瑾懵了。
“国丈……你说什么?”
“臣有事欺瞒陛下,罪该万死。”
裴瑾带着迷惑,把她拉了起来。
两人回到座位,裴瑾问:“国丈何出此言?”
风萧深吸一口气,说道:“第一件事,想必陆大人已经和陛下说过了。”
裴瑾稍加思索,就想起来了。
她指的是她参与了那次刺杀。
想到这,裴瑾有些后背发冷,说道:“朕确实知道了。”
最开始她也怀疑过风萧,但发生的几件事共同指向她,不得不让她生疑,反而让裴瑾相信,这幕后之人不是风萧了。
“莫非另有隐情?”裴瑾问。
风萧点了点头,说道:“臣是被威胁的。”
威胁?
裴瑾大为惊讶:“放眼朝堂,有谁胆敢且有能力威胁国丈?”
风萧望着前方,叹了口气说道:“是丞相。”
裴瑾瞳孔一震,“丞相?!”
随后她镇定下来想了想,丞相确实有这个能力。
但动机又是什么?
“容瑕一开始找臣,点明谋反之意,臣拒不同意,原本臣想将他告发,可是当时陛下与臣尚在疏远。他行动极快,设计诬陷臣刺杀陛下,又把此事压下。”
“臣为了保全风家,还有……两个儿子,臣被迫上了贼船。”
“臣明知此为谋反大罪但却故意为之,罪上加罪,臣不敢奢望其他,只求陛下只杀我一人。”
风萧又跪了下来,言辞恳切。
裴瑾总算反应了过来。
她起身把风萧扶了起来,说道:“国丈之罪,确实不能饶恕。”
风萧低着头,没有说话。
她早已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但是朕最后没有被刺杀,朕猜测,应该是国丈从中阻止的吧。”
风萧愣了一下,“……是。”
风萧在刺杀行动之前就嘱咐自己的人,到时一定要尽全力保护皇帝,出了差错唯他们是问。
现在多亏裴瑾好好的,否则那些刺客也会跟着陪葬了。
风萧本来不想说出来,可无奈被裴瑾猜到了。
但其实只要一思考就能明白,在那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她的刺客临阵倒戈,那些舞倌怎么会让裴瑾活着,又怎么会被另外的人带走呢?
“所以啊,国丈不仅无罪,而且有功!”
“那些人都是国丈你派去保护朕的,发现不对才出手相助。”
“对吧,国丈?”
裴瑾理解风萧,贫苦出身的她最在乎家庭,被人因此要挟也很正常。就算在这样的情况下,在最后关头风萧还是选择保护了她,还主动承认,如此忠臣,要是真的处罚肯定会伤了她的心。
风萧有点懵,但很快反应过来,“陛下,臣有罪,臣不该受他要挟而参与刺杀。”
在她眼里,精神上的一次开小差都是犯罪,而她恪守笃信的君臣之道竟然被她自己打破,她饶恕不了自己。
裴瑾看她还在坚持,就打趣说:“怎么别人都是想法设法为自己脱罪,而国丈你却往自己身上揽罪呢?”
裴瑾笑了笑,打破了这个僵局。
她知道风萧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她不容许任何人突破自己的底线,包括她自己,否则,手握兵权的她,完全可以取而代之,再也不用做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监国大臣。
但她无论掌握了多大的权利,始终都恪守不渝,如今为了家人犯了这样的错,就算裴瑾饶过她,她自己都不会放过她自己。
于是裴瑾思考了下,说道:“如此,朕就当你有罪。既然有罪,那就要受处罚。”
“那,朕就罚你替朕调查此案。”
“另外,他诬陷你的案子朕也会查清楚,还你清白。”
风萧抬起头,感到很意外。
很多事她都算到了,但她算不到的始终是命运。
那一刻,她仿佛在裴瑾身上看到了先帝的影子。
“臣,叩谢陛下!”
风萧双膝跪地,向裴瑾行了大礼。
“国丈快快起身。”
待风萧坐回座位,裴瑾说道:“另外,你要暗中调查,不要让他怀疑。”
“臣明白。”风萧坚定地回道。
“同时,也要搜集他谋反的证据。”
“还要查清他谋反的理由。”
在很多电视剧里,谋反的人都会有一些理由,比如为了家人家族报仇,再比如是和皇帝有仇,还有不满皇帝的统治,还有自己想掌握权力当皇帝……诸如此类,裴瑾不知道这容瑕会是哪一个。
“容瑕的身份没有什么问题,与臣一样出自寒门,家中因战乱和饥荒只剩他一人。”
可是裴瑾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可战乱时父母双亡的概率确实很大,裴瑾也不能说出哪里有问题。
“他可有姐妹兄弟?”裴瑾问。
“臣所知就只这些,陛下若要详查就得去户部了。”
风萧没有暗中打探他人的习惯,她养的那些人也是为了看住一些不听话的,防止他们有谋逆之心。
裴瑾想了想,不能让户部把他的档案直接调过来,否则会被他发现。
风萧看出了裴瑾的为难,就算是她这个大司马,此时也确实不可轻举妄动。
毕竟,容瑕的背后是整个文官集团,他手上还有部分军队,还是先帝钦封的监国大臣,想要动他真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