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由不得您
罗一回到刚醒来的那间宫殿时，阎君正在桌边喝茶。
见她来了，把边上一杯推到近前，示意她坐下。
罗一拿起杯子，发现水温热，饮着正好“谢谢你给我治伤。”
阎君目光在她手臂上扫了一眼，衣袖滑落处露出一段藕白的手腕，手链压着的伤处快和原本的肌肤颜色一致。
他轻轻“嗯”了声说道“别忘了你答应的事。”
“放心，我会尽力一试的，你先坐着，我这就去，等我找到孟婆，时间再开始。”罗一说着放下杯，多争取一秒是一秒。
“约定之时从你说出那句话便已经开始。”阎君正色道。
“不是吧。”那她岂不是耽误不少时辰“你如何不提醒我呢？”
罗一抱怨一句，急着就要出门。只听阎君说道“拿着这个。”
随即扔过来一个圆圆的斗笠，罗一拿着她有些不解，却也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出了宫殿门就直接飞入半空，化作白蛟向远处而去。
那忘川河她也去过两次，很快就到了岸边，从奈何桥的位置横跨过去，远远就看见对面有棵巨大的树，枝干很粗壮呈现出黑黝黝的颜色。
树冠像个大伞，向周围铺散开去。树叶干枯发黄。风一吹叶子像乱纸四处飘散。
树下支着一口好大的鼎，里面有粘稠的绿色液体在翻滚冒泡。
有名身穿赭色襦裙的老媪正靠在树底下休息，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罗一落在旁边，好奇的向锅里看，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汤”？也不知味道怎么样。
她拿着锅边的长柄勺子在里面搅了搅，还好，没糊。
又看向老妇人，大约就是孟婆。此时正闭着眼睛，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还要老，头发如银，满脸的褶皱下垂着，整个人是那种枯朽的感觉。
罗一想了想，轻轻拿过她手里的扇子给她扇风。
“哎…”老妇沉吟一声，声音沙哑而干涩。抬起耷拉的眼皮看了她一眼“哪里来的女娃？上这儿献什么殷勤。”
老人眼珠昏黄，好像布满了一层霜。
“您醒啦。”罗一谄媚一笑“敢问是不是孟婆大人？”
“叫孟婆就成…哎”她有些费力的起身来到鼎边，舀起一勺汤递向罗一“没用的，就算你笑出花儿来，这汤也得喝。这样笑着来的，还是少。”老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般说道。
罗一把勺子推到旁边“我可不是落下来的灵魂，我来找您是有要紧的事。”
老妇看了她半天，说道“嗯，老眼昏花，看不清啦。说说吧，来找我干啥？”
“您知道奈何桥塌了的事吧？”
“知道，还是以前那会儿造的，确实有些年头了。”
“那万千生灵都等着喝汤呢，要不您挪一挪可行？”罗一双手指着河对岸“也不远，等桥修好了再回来可好？”
罗一轻柔的说着，尽量委婉些。
“挪地方？”老妇颤悠悠走了两步“这话元小子也不敢和我说。”
罗一正想这个元小子是谁时，只见老妇挥勺子就朝着她的脑袋敲过来。
她立刻拿过斗笠一挡，那一勺子汤都撒在上面，哗啦啦向下流。
罗一看着狼藉的斗笠，顿时明白阎君的用意，这家伙得没少挨打。
看来这孟婆确实不好对付。
罗一把斗笠放在边上，说道“您消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您看，这也是完全为了冥界好啊，您应该为这里的灵魂想一想，不喝汤，他们永远都无法轮回，那得多痛苦。”
老妇盯着罗一说道“挪一挪，也并非不行，有个条件你得答应。”
“好。”有松动就好突破“您说吧。”罗一跃跃欲试。
“听我讲个故事，再回答一个问题，答对了，就听你的。”老人说道。
“好，好”罗一点头如捣蒜，如此简单，真是好极。
老妇忽然笑开，露出光秃秃的牙床来“只讲一次，可不重复。”
“嗯。”罗一点点头，坐在地上等着听，老妇人也坐下来，长出一口气，用充满沧桑的声音说道“从前啊，有棵树一直在等她的心上人…”
罗一从开始的满眼放光到后来几乎昏昏欲睡，她毫无力气的靠在粗糙的树干上，面前是一沓写满字的纸页，高的都快把她埋了起来。
是的，老人从几个时辰前开始讲故事，到现在还没停下。
她从树精等情郎开始讲起，中间有书生与小姐，将军和公主，仙女和凡人，青楼女子和剑客，凡是能见到的各色人等的爱恨情仇。
到了后来罗一的脑子都不太够用，只好拿出纸笔把重点全都记上，好像还是不行。
老人像不知疲倦一样说着，眼睛里有亮光，仿佛在说自己的故事一样。
罗一也不好打扰，也许老人太寂寞了，需要有人陪伴和倾听吧。
只要她都记下来，到时能回答上来老人家的提问就能把事情解决，也不算太困难。
老人不时回头看她，罗一总是报之以微笑，然后继续奋笔疾书。
有时候老人口渴了就喝几口汤，每当这时，她就想不起刚才讲到了哪里，罗一翻翻笔记说道“讲到树精和仙人的第三百二十五世，这次是美女与丑男的故事。”
老人表示很满意，继续讲起来。罗一就这么听着，有时真的佩服她如何有这么多素材，后来想到大约是在奈何桥头听那些灵魂们说的。
她把这些都安在树与仙人的身上，认为仙人没有回来的原因是一直堕入轮回。
从白日到天黑，又到天亮…
老人说道“我的故事讲完了。”
“真的？”罗一高兴的跳起来，她是真的从心底感到兴奋不已“那请问问题吧。”
她真的有认真听这一千六百个小故事，每个故事四五句都概括完整，真的好不容易啊。
“那我问你，最后仙人有没有回来找树妖？”老人看向罗一。
“…”她讲结局了吗？罗一记得最后是以青草和飞鸟结局的呀？
“有没有回来？”
“您没讲。”罗一笃定。
“讲了好几遍，我说鸟飞回了南方。”老人很倔。
“…没有”罗一确定，“这最后一句是您刚加上去的。”
“胡说。”老人很生气，摆摆手“你没有认真听，现在我收回开始的话。”
“您不讲理。”罗一气的不行，看着满地的笔记都快能给她做几十件衣服了，竟然用个没有的结局来问，那就按她说的好了“最后仙人来找树妖了，他回来了。”
“回答错误，他没有回来！”老人脸色严肃“你走吧，我是不会挪地方的。”
我…罗一怒气陡生，简直是欺人太甚，她居然敢戏弄人！
罗一双手结印，变幻出一把铁镐出来“挪不挪由不得您了，老人家，得罪了！”
她要把树刨了，移栽到河对岸去，如此她不去也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