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到来
“祀选所有令，执临城、折城……府试改制。”
“即日起，两城府试场地点定为折城，以雪中砭石为民祛疫，留疫毒封归砭石，以作府试评比成绩之一。”
嘹亮的告令仿若号角嘶鸣，刹那间穿透了弥雾飘雪。
这一刻，无数身患疫毒的民众不敢置信地走出屋外，他们忍受着痛苦，或俯身寻觅砭石，或期冀地伫立于雾雪之中。
参加府试的修士大多是为少年，大多热血未泯，此刻听闻府试与祛疫结合，顿时摩拳擦掌、心神澎湃。
然而无需参试的修士们，此时却大多仍是冷眼注视着纷飞的落雪。
另一方面，此刻的执临城仍旧晴空耀日，此处虽然同样响起了府试改制的告令，但修士们间质疑的氛围却尤为浓重。
自牧释逃离之后，修士们披星戴月地在城内搜寻，此刻甚至生出凶徒是在调虎离山的猜想。
“祀选所，示熙。”
恰在此时，又是一声洪亮宣谕，紧接着便见天际之间数道青色流光显现。
这些光华乃是青色昭熙，府试报名之时，祀选所给予的府试准考凭证之上，便留存有这些官吏的昭熙，以防凭证作伪。
此刻执临城内考生们纷纷取出考凭，比对上空盘旋的数道昭熙，纷纷发觉与其中某一道昭熙一致，质疑立时消解。
折城上空也同样有青色昭熙盘旋，供修士们感应昭熙。
“承宣教守衙府有令，即日起，前往折城以雪中砭石祛疫者重赏，留疫毒封归砭石，凭砭石领赏。”
“承宣教守衙府，示熙！”
并未过久，执临城、折城又有宣谕响起，此次所示之熙，却是与两城本土修士熙符之上留存的昭熙相同。
所谓熙符，便似凡人户簿，其上留存有各地官衙公示昭熙以及修士自身昭熙，同时刻有修士身份信息，是证明身份的重要物什。
此时执临城、折城两城祀选所、官衙同时示熙、宣谕，以示身份、号令，顿时令得修士们感到震惊。
能够令得两城同时颁发悬赏，可见情形已是万分危急。
“我辈修道之人一生求道，不就是为了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此时怎可见死不救？”
“祛疫救民，易家当仁不让！”
不久，执临城群情裹挟之下，考生们反倒开始担忧无疫可祛，纷纷央求族内长辈护持，速速前往折城。
执临城距折城约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大批修士当即付诸行动，涌向城外，一时宛若大军起行，又似浪潮急涌。
在此之中，却是没有执临城的城卫。
执临城的城卫早些时日，便已有许多调往了折城，若是再行派遣，恐怕执临城内的庇尊遭人趁机窃取。
相比赶行的修士，执临城的热气已先一步涌至折城，雾雪之中许多冷眼权衡的修士，此时在听到折城府衙的宣谕之后，亦是纷纷行出屋外。
大势已至。
府衙之内，白故此时也已行出屋外。
此时的白故，已然找牧释进行易化改换了面容，但即便如此，还是被詹氏姐弟要求换上了特制的衣衫、帷帽，以作遮掩。
他同样要去祛疫救民，为了府试，也为了初心。
而且他的小叔白恒也是自愿同行祛疫，之后若强行将封留疫毒的砭石留下，那可怪不得他。
一切为了朔胧。
至于暗中护持的詹氏姐弟——原本詹家还有两位族老，本来也是负责守卫白故，但却临时被青姑娘征召走了。
白故自然也是打算招呼詹家姐弟一同祛疫。
白故觉得，大家也算熟悉了一些，可以适当舍弃些脸面……
不过，未等白故开口，詹明承便带着詹清衿主动找到白故，表示会在暗中护持白故的同时为民祛疫。
看他言语之时挤眉弄眼的模样，想必其意思也是之后会将砭石交给白故。
可以说，詹明承还挺会来事的。
不过，青姑娘以及祀选所显然考虑到了这一小漏洞，府试改制的告令之中也曾言及：“留疫毒封归砭石，以作府试评比成绩之一。”
这其中的“评比成绩之一”就很耐人寻味了，应是还会有其他考核与评比。
但砭石多一些，总归是好的。
……
……
雾雪遮掩了修士们的身影，却难以压制枭雄蠢蠢欲动的野望。
一间雅致的书房之内，儒雅男子更为专心地擦拭坠玉。
某处地下暗室，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胸前挂着一枚金眸玉坠。
城东某座敞阔的阁楼之中，数位修士们神情肃然，周身气势摄人，而在他们的前方，一位青衫男子嘴角微扬，正在立于窗前伫立远望。
“契机，已至……”
而除却他们三方，还有另两方势力，也在折城某处阴暗之地，蓄势待发。
……
……
耀阳悬空，祸雾弥漫。
在执临城通往折城的大道之上，祸雾缭绕翻涌，遮挡着修士们的视线。
祸雾与折城的弥云息术并无关联，大陆各地庇尊的护佑范围之外，皆被祸雾笼罩。
然而浓郁的祸雾，却阻碍不了近万修士前往折城的步伐。
当日在庇尊庙左前院内，单手托举第五指的那位李家第二子李延，此时也正在赶往折城。
他去年便已通过府试，今年并不需要再行参加府试。
他去折城，是因为长辈要求他尽可能地多在人前祛疫救民，以显仁义。
但其实，他却只是去想看看热闹，或许还能碰到当日左前院扛第七指，前几日出城又躲在女人身后的那名铸骨境修士。
“喂。”
李延随长辈疾行奔赴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呼唤。
他侧目看去，只见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人，正是那位分别不久的清妄观道士。
李延招呼了一声，便听那位清妄观的道士说道：
“宣若……是不是跟你家哥哥在一起？”
李延微微摇首，回道：“我也许久未见到家兄了。”
“找宣若姑娘的是沈叔叔，还是顾道长？”
李延话落，只见清妄观道士一改常态，少见地眉头微蹙，语气冷然道：
“那姓沈的也配指使我？”
“自然是我师傅在找宣若。”
道士话语间的冷意，清晰地传达给了李延。
但李延却并未在意。
这位谢姓道长与大祁沈家族主的那些事，他也是知晓一二。
之后二人便不再言语，只是疾行赶往折城。
但是并未多久，已赶至路途中段的两人，甚至周遭所有修士，皆停下了步伐。
嘭！
嘭！
突然之间，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剧烈急促地震动，似乎宣告着庞大的恐怖正在急速逼近。
因修士聚集而稀薄的祸雾，此时也在不安地翻涌。
某一时刻，随着大地的震颤，修士们逐渐感应到了一股莫名的阴冷气息。
“是灾兽！”
“灾兽来袭！”
刹那间，不知多少人寒毛乍起，而后纷纷化作流光，向着折城，向着庇尊的方向狂奔。
只是极短的时间，便再无修士停留原地，皆是喧嚣呼喝着疾驰奔行。
但片刻之后，在修士们行进的最前方，一颗仿若狼首的狰狞兽首，猛地自祸雾之中冒出。
兽首之上硕大的眼眸转动之间，映着各色修士惊恐的面容。
灾兽骤停所带动狂风吹散了祸雾，令得灾兽高逾十数丈的庞大躯体，以及其上繁密扭动的须触，尽数显现在修士们的视线之中。
“啊……啊……”
“玄……玄黑须触！”
灾兽山岳般的躯体之下，有年少的修士过于恐惧，竟是瘫坐在地。
但更多的修士搜寻起往日尊崇的大人物们，期望他们出面，也有人升起四散逃逸的念头。
“吼！”
近万修士心思转动间，只听灾兽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周身繁密的须触狂舞之间，每根皆是诞衍出墨色虚影。
待墨影脱离须触，之后便穿梭交织于灰色祸雾之间，宛若游动的利剑般摄人心魄。
霎时间，无数修为浅薄的修士胆战心惊。
“孽畜！”
值此之际，只听云端之上传来叱喝，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士翩然而至。
狂风凛冽，吹得老道玄袍猎猎作响，他凝望着远处，最终放弃了追逐疑似引诱灾兽来至的身影，直面灾兽猩红的兽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