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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祭唁会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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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认真凶无异于取死,甚至连其家族也不会幸免,詹家从未与杜同裕乃至其家族有过瓜葛,何至于此?

    众人猜不透杜同裕的意图。

    但无论杜同裕意欲何为,都将对牧释、白故以及詹家造成极为不利的影响。

    此刻詹家族主詹彦,却是已不适合出言针对杜同裕。

    牧释的余光扫过詹彦,心中也不好受:

    “詹老太公生前对聂哥儿有恩,但我现下却实在没有办法帮助詹家……”

    府外许多修士都在密切关注府内动向,特别是牧释易化而成的颜世之,以及杜同裕的一言一行。

    此刻间杜同裕拿出遗物作为在场铁证,而颜世之等人又无以反驳,立时爆发出嘈杂的议论之声。

    与府外的景象截然相反的是,府内四十八张玉案所坐之客,却无一人出声,只是冷眼相观。

    府外的热烈,更增了府内冰寒的氛围。

    牧释感受着府内的气氛,看着百余位修士冷静的目光,知晓主动权已完全偏向杜同裕。

    但他也别无办法。

    杜同裕有备而来,无论是指出伤损位置,抑或拿出半截詹公的贴身玉佩,都是实实在在的证据。

    而他们又有如何办法能盖过真凭实据,颠倒黑白?

    并且府内的这些宾客大多久经风雨,可不是任谁都能随意糊弄的。

    这些人恐怕对于颜世之与白故,都是从未相信过,甚至连詹家都有所怀疑。

    很多时候,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选项。

    白故与颜世之提供了选项——他们二人本身,以及尽央谷。

    而现在,又出现了一位能够提供选项的人。

    杜同裕。

    这于詹家众人、牧释、白故而言,无疑是极为不利的情况。

    千百目光聚集之下,詹彦心中暗叹,但也只得前迈一步,向着杜同裕说道:

    “不知杜先生为何不早日登门相告,也好让詹家搜查凶徒的线索更多一些?”

    詹彦言至此处,仿若自觉不妥一般,续道:

    “在下失言,杜先生本就没有相助詹家的义务,杜先生莫怪。”

    言辞间,詹彦已是不得不默认,杜同裕同样见证了詹公与凶徒的争斗。

    他现在必须要尽可能地显露公正,如此若是遮掩真凶的事情暴露,方才有机会将詹家摘出去。

    杜同裕闻言一笑,拱手道:

    “詹家主客气了,杜某本也想登门将凶徒线索告知,但在下所知的,那位颜先生尽知。”

    “我本以为颜先生是一位仁义之士。”

    “但不想……”

    “啧啧。”

    杜同裕话至此处,看向牧释的神色显露些许鄙夷。

    但牧释却并未理唔他,只是漠然相视。

    这让杜同裕顿了几息,而后才接着说道:

    “颜先生与那位白公子拿出了半截指节,指认是尽央谷所为。”

    “而杜某用以指认的证据,却是一瓶血,乃是当日凶徒败走之后收集。”

    终于,杜同裕在坐定当日在场的身份之后,立即便显露真实目的。

    他便自怀中取出一口锦囊,与装有詹公贴身玉佩的锦囊相同,这空锦囊同样能够封锁遮盖气息。

    此时此刻,詹家众人以及牧释、白故,皆是紧盯着锦囊。

    他们不觉得有人会刻意寻死,而且是带着家族一同寻死。

    所以他们猜测,或许这位杜同裕的意图,同样是栽赃某一势力。

    若是如此,事情便还有回旋的余地。

    此时,相比詹家众人以及牧释的盘算,白故的选择则多一些。

    他之前见到了一位朔胧同胞,也由此产生了一个很是激进的念头。

    只是这个想法……

    只要杜同裕指认的并非真凶,那么一切都还有余地。

    场间,此时杜同裕已是将锦囊打开,伸手抓取到了其中的物什。

    锦囊虽只打开了一个豁口,但偌大的府院之内,顿时逸散起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随着锦囊的褪去,一只同样内外明彻的琉璃瓶逐渐显露。

    正如杜同裕所言,琉璃瓶内盛装着夹杂泥土的血液,还兑有许多防止气息流失的药液,使得血液所蕴含的阴冷气息得以留存。

    这股阴冷的感觉,竟与当日“伏”字坠牌之上的气息,简直如出一辙!

    眼前的这位杜同裕,竟当真举发真凶!

    府内这些权贵之中最为雍容、威严的几位,霎时便周身寒毛倒立!

    真相往往披挂着着莫名的魅力,当他只是以一种可能性出现时,便会令人义无反顾地去印证。

    在这极短的瞬间,即便琉璃瓶都未完全脱离锦囊,少数的几位名宿,便瞬间便抛去了之前的种种疑惑。

    因为一个完全符合逻辑、情理的选项,出现了!

    与此同时,詹家众人以及牧释,此时心中已是翻起滔天骇浪,疯狂思索着对策。

    然而或许正因为他们知晓伏教的可怕,心中已是一团乱麻,根本理不清思绪。

    而作为小辈的詹清衿、詹明承,虽然并不识得那股阴冷气息,但却也是预感到了什么,关心则乱,心中满是紧张。

    他们从始至终,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展,无措而又无力。

    与詹家众人以及牧释等人相比,白故此时的思绪无疑更为顺畅,不由想起之前生出的念头。

    但白故毕竟是外人,心中虽然有了主意,但却有些犹豫。

    何况他的办法,还尤为的激进。

    于是白故稍等了两息,见牧释与詹家众人仍无动作,而杜同裕几乎已是完全剥去了琉璃瓶外的锦囊,眼看便要出言。

    已经等不得了!

    杜同裕决不能开口。

    詹家、牧释全部束手无策,那只能由他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此刻众人的目光都聚在杜同裕身上,而白故却是极为隐秘地,向之前看到的朔胧同胞打了个手势。

    “你不是颜先生!”

    只见白故一声暴喝,吸引在场众人注意,同时周身衍息激荡,右拳直直地击向牧释面堂!

    这一变故来得实在太快,不仅在场众人来不及思考,连牧释也有些不明状况。

    电光火石间,牧释目光一闪,直面白故威重势大的一拳,并未躲闪,任由其轰击在面堂之上。

    嘭!

    随着一声闷响,牧释仿若措手不及般被击退半步。

    再看去,牧释原本易化为颜世之的面容,已然变了模样。

    原本苍白的肤色黯淡了些许,也有了几分血色。

    这般变化于脖间最为明显,喉结上下两种肤色对比,让人一目了然。

    然而牧释并非露出了全部面容,他的上唇往上被氤氲雾气遮盖,令人看不清内里。

    随着这般变故的发生,场间立时大哗,许多修士不约而同地豁然起身。

    呯!

    同一时刻,随着众人目光都转向牧释,一声金铁撞击之声蓦然惊起,随后便听杜同裕一声惨呼,横飞向牧释。

    原本杜同裕的位置,此刻正立着一位中年男子,其双掌熠熠生辉,耀目非常,显然便是他一掌将杜同裕击向牧释!

    同时这名男子攻击杜同裕的瞬间,便将其掉落在地盛装血液的琉璃瓶捡起,纳入怀中,将其气息掩藏。

    连番变故出现,场间顿时混乱起来。

    多位修士当机立断,直接袭向杜同裕的男子,夺取盛装血液的琉璃瓶。

    詹家之中,詹彦以及多位族老也是冲向白故的这位同胞,但他们的目的却是制服男子,同时确保盛装血液的琉璃瓶不被夺取。

    只是,真凶留下的血液虽然重要,但并非所有修士都关注于此。

    更多的修士在关注杜同裕,以及用未知手段骗过众多的牧释。

    此时杜同裕已竭力止住了去势,但氤氲雾气遮掩面容的牧释,却是已然动身袭向杜同裕!

    “贼子好胆!”

    “竖子找死!”

    数声暴喝响起,一时间场间数十人暴起攻向牧释,各式息术也纷纷电射攻向牧释。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白故只觉得场间陡然光华乱流,衍息四起。

    缠纠混杂的各式威压,直令他心脏剧烈跳动、鸣响。

    诸般乱象之中,本不该有人关注白故,毕竟他只有第一境,泛不起任何浪花,无论后续事态如何发展,都最适合留为活口。

    然而,有一位修士却是例外。

    他瞥向白故的目光,有那么一刹那,布满了怨愤。

    这名修士祭出一缕曦芒,佯攻向牧释。

    曦芒比之息术而言威力并不强,只是出手快速,是修士再普通不过的攻伐手段,但正因此,才更容易让人忽视。

    这道曦芒夹杂在众多曦芒之中,被牧释单掌一挥,顿时随同其他曦芒一般,迸解四散。

    只是过程之间,这缕不起眼的曦芒悄然改变了方位,快若电闪般狠狠冲向白故,狠狠地撞击到了他的身上!

    这一击,直将白故撞飞二丈有余。

    白故突然遭受攻击,令得整个场面都是一滞。

    虽仅仅只是一道曦芒余波,但能够在牧释挥掌下尤未消散,显然不是第一境铸骨境所能承受。

    纵使是牧释,也是万险之际回望一眼,心中不忍叹息。

    詹家众人,特别是受白故祛秽之恩的詹清衿,此时皆是瞳孔微缩,神情无比震怒。

    然而下一瞬,只见毫无声息躺在地面的白故,陡然直直地坐起身来。

    只有他嘴角缓缓溢出鲜血,证实他刚刚确实承受了一记曦芒余波。

    其实,若非此前修复了部分微骨裂纹,实力完全恢复,气血充盈,白故还真不一定坐得起来,估计要昏迷过去。

    然而如此一幕,却令场间再次因白故,而极短暂地定格。

    一个铸骨境小修士,竟扛下了这道在场之人挥出的曦芒余波!

    詹清衿此前在左前院见识过白故远超普通金熙微骨的力量,对于现下这般抗击打能力,也是勉强能够接受。

    但詹明承却在这一瞬瞪大了双目,不敢置信地看着坐于地面剧烈喘息的白故。

    你这是铸骨境!?

    不远处,方才刻意针对白故的那名修士,此时也是显露惊容,但其眉宇之间,更多的却是厌恶。

    他正要谋划再次出手,却蓦然感受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回望去,只见一张熟悉而又布满警告的面容。

    “李……”

    他失神之下开口,但只说了一个字,便不敢再说下去,同时也打消了再行对白故出手的念头。

    就在众人关注白故之际,只听杜同裕一声惨呼,而后便见一抹缥缈的灰影掠向白故。

    灰影正是牧释,杜同裕已被他抗在了肩上,似是昏了过去。

    看其突破重重阻碍,仍坚持冲向白故的模样,似乎打算带着昏迷的杜同裕乃至白故,三人一起逃走?

    重伤瘫坐在地的白故悚然一惊,这怎么逃?

    束手就擒虽然后续麻烦,但总好过出人命,这牧释是不怕死,还是自信能逃走?

    这就是六峰的作风吗?

    惊异之间,白故只感到一阵浑厚若渊的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下一瞬便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正是牧释得手,并且极为利落将杜同裕摞在白故身上,一同扛在肩头。

    “贼子,你逃不了!”

    “城内万千修士,你如何逃?”

    各式攻伐息术之间夹杂着断喝,牧释身扛两人,不便之下也是遭受多重攻击,嘴角止不住地有鲜血溢出。

    不过,牧释到底是不负盛名,几经险象皆是以伤搏命,凶威震慑之下竟然硬是冲出围猎,扶摇而起,飞驰向城外。

    无数光华擎起追逐,一时间似是升起无数流星,令得城内凡人惊诧不安。

    此时此刻,詹彦早已擒下袭击杜同裕的中年男子,将其交给族老看管,而后与万千修士一同追逐牧释。

    以詹彦的速度,很快便跻身浪潮般的追击队伍前端,他高声喝言,声传百里:

    “铭感众位助我詹家追杀贼子,但万请莫要伤了白公子!”

    詹彦声腔激荡,隐怀如释重负之感。

    此时白故虽然处于昏迷之中,但少年出其不意的一拳,终究是保下了詹家。

    其实白故不仅仅是为了保詹家。

    如今正值朔胧积蓄力量的最后阶段,可由不得任何势力搅动风云,因此伏教可不能公之于众。

    乱世的序章,当由青天舟横渡垠沧揭开。

    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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