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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会典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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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庇尊庙,右前院。

    天光明净、人流熙攘。

    微风吹进右前院茶楼三楼雅间,轻拂着悠然而坐的女子。

    此女,正是昨日与牧释同处一间的那位安姓女子。

    右前院并非左前院,右前院内的离九指残肢之上,并无剑痕,指节所蕴含的威势也更重。

    此刻,在安姓女子的目光之下,一名少年正在搬动着指节。

    少年名为赵执,与白故一般年岁,腰间佩剑,相貌清秀白净,一双眸子尤为清澈。

    他给人的感觉很矛盾,既锋利似剑,又和善无害。

    “赵执……是迹国前不久传出的那位天才。”

    “听说金熙,还是玄骨,金熙玄骨。”

    许多人都看出了赵执的不凡,议论之声不断。

    微骨依次分为无色、青曦、金曦、紫曦。

    金熙已是万中无一,被世人称为天骄,而金熙玄骨,更在金熙微骨之上!

    只见赵执径直越过前五指,停在第六指之前,单手伸向庇尊肢体的指腹。

    昨日李家第二子的少年,曾单臂托举第五指。

    只是,那位李家第二子与白故相同,都是托举的左前院的庇尊残肢,其上有一道极深的剑痕,影响了残肢威能。

    虽说左前院第五指之后,受剑痕损害不多,但比之右前院,仍是威势大减。

    赵执眼下要单臂托举的,可是右前院之内并无剑痕的残肢第六指。

    赵执的动作,令得场间稍微静了静。

    他的手掌很快触及了庇尊指腹,衍息瞬间流转灌注于臂膀,发力托举庇尊指节。

    然而,庇尊的指节上移的却是有些缓慢,待升至赵执肩膀高低之时更显艰难。

    这般情形,顿时引得周遭响起稀稀落落地低笑。

    似乎是这笑声的原因,赵执清秀的面颊瞬间通红。

    他当即由单臂托举换为了双手共抬,瞬息之间便将庇尊指节抬过头顶。

    随后便见赵执慌张地将指节放下,满面通红,快步下台。

    有司事冲着他的背影大喊:

    “小公子莫走,你还未攫取庇泽呢。”

    “来日再取,来日再取。”

    出人意料地,赵执逃也似地离去之际,竟还礼貌地回应司事。

    这顿时又引起阵阵笑声,这些笑声并无太多恶意,大多是因这位赵执太过面薄,也太过礼貌。

    “关于赵执,我曾有所耳闻。”

    笑声之中有人低声议论:

    “据说,比之金熙玄骨的天赋,他的剑道天赋更强。”

    这些话语令安姓女子侧目,此人的剑道天赋,她也是有所耳闻。

    看来又是一位值得注意的少年。

    “每一代,都有许多许多天骄呢。”

    安姓女子又想起昨日那名少年,心中感叹:

    “只是他们与那两人同一世代,已然注定一生作为陪衬。”

    赵执之后,上台搬动指节的乃是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长相平凡、实力普通,行事循规蹈矩,此时正在单膝下蹲、弓背,尝试扛起第四指。

    只是第四指,安姓女子本没在意,不过望了几眼之后,却是黛眉微蹙。

    “有趣。”

    ……

    ……

    詹府,幽僻的院落内。

    白故是今日晨时苏醒而来,其时他胸口处的剧痛已然褪去,但却依旧有股酥痒感。

    这股酥痒感,来自于白故的整个胸膛。

    在他的胸膛之上,盘踞着可怖狰狞的莫名殷红,浸染了血肉、骨髓,甚至蔓延至了息舍的内壁与微骨之上!

    秽毒?

    并非是秽毒,白故对于秽毒极为了解,这抹殷红之色虽与秽毒极像,但并非秽毒。

    秽毒乃是一簇毒熙,除却在进入人体时会在肌肤表面残留部分,其余大部分则会顺着周身经脉抵达各大脏器,进行寄生并吸收养分。

    但白故周身的脏器,可并没有分毫秽毒的踪影。

    况且,他都并未接触邪祟,何来沾染秽毒?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股莫名殷红,开始极为缓慢地,宛若退潮般流向微骨,钻入微骨尚存的裂缝之中。

    这一发现令得白故有些担忧,但很快便逐渐平静下来。

    虽然依旧怀有些许不安,但他并也不觉得微骨的本能会伤害自身。

    而且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然选择了吸收那股莫名元能,现下虽然出了些许异状,但若是有机会,他还是会继续进行吸收。

    直至填满微骨深处的那股渴求。

    白故蹙眉,而后又轻叹一口气,不再胡思乱想。

    明日便是祭唁会典了。

    现下颜世之依旧毫无消息,看来明日只能由牧释假扮颜世之,与白故一同指认凶徒。

    牧释能够如此得詹家信任,且又身为六峰之一,

    更何况,牧释的易化之法,不出所料乃是肃法。

    出神片刻,白故甩头将这些抛之脑后。

    他在手中凝出三缕拔熙,一番运转驱使无碍之后,便起身前往詹清衿的住处。

    是时候去为詹清衿察秽了。

    顺便看看今日是否有机会再去庇尊庙。

    ……

    ……

    詹府,某处院落之内。

    玉润珠帘被挽起,熏香袅袅在旁,明亮雅致的房中,白故与詹清衿坐于净白长案两侧。

    长案的左右分别摆放药材,不时有七彩曦光划过,汲取某一药材的药性、药力,使得药材在几息之间枯萎干瘪。

    这些只是低等的药材,药力羸弱,但却适合试探秽毒。

    大约两个多时辰之后,白故结束了今日的察秽。

    此番他察秽了很长时间,但结果却并不理想。

    一者,詹清衿所染秽毒的毒性极为深厚。

    二者,詹清衿所染秽毒很是怪异,在她所染秽毒的内里,其实有着另一种相性迥异的秽毒缠纠相连,两种秽毒互通互补,使得白故无从下手。

    白故心中一声默叹,颇感束手无策,再次想起了颜世之。

    若是颜世之并未失踪,倒是能去寻他指点探讨。

    白故虽然大感难办,但却并不太愿意告知詹清衿。

    他并非是怕落了面子。

    通常这种情况,即便将难处告知患者也无益处,不仅不会有所进展,反而徒增患者烦扰。

    但有时候避而不谈本身,其实已经表明了许多,詹清衿曾被许多的祛秽医师察秽,见此情景心中也所猜测。

    随后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期间白故问及今日是否还可出府。

    “明日就是会典,今日府内事务繁多,而且午后,还需要白公子配合做一些会典前的准备,却是不便外出。”

    不过得到的答复却并不如意。

    白故一时无言。

    他已经出府两日了,明日便是祭唁会典,今日确实需要做些准备。

    既然如此,今日前往庇尊庙吸收莫名元能之事,只能作罢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

    就在白故准备告退之际,詹清衿却是突然挥退了屋内的侍女。

    “白公子,是如何看我詹家的?”

    寂静之中,詹清衿主动提起了一个令白故颇感意外的话题。

    “百年世家,威名远扬……”

    白故淡淡开口,然而他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詹清衿打断道:

    “白公子觉得,我詹家,该当这般应对真凶吗?”

    “如此,是不是太过懦弱,甚至是有些……荒唐。”

    她的话语令得白故一愣。

    这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更是一个不该被詹家之人提起的问题。

    白故并未回应,只听詹清衿仿若自语般继续道:

    “在我年幼之时,祖父很疼爱我与弟弟,常常教导我们修行。”

    “后来,我们年岁稍大了一些,他每次云游归来之时,总会捎带许多息术供我们选择。”

    “可如今祖父遭人谋害,我们却……”

    话语间,詹清衿的双眸黯淡,语气也略显消沉。

    她的这副模样,倒是令得白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白故不知晓该如何安慰詹清衿,毕竟在失去父亲的那些天里,他也并未听进任何人的安慰。

    于是白故只是说道:

    “我相信詹家做出的抉择,一定经过了慎重考量。”

    “而且,以后的路很长,并非全无为詹公雪恨的可能。”

    白故的话语很对,只是詹清衿身为天骄,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越是骄傲的人,屈辱临身之时,感受也便越加的深刻。

    “白公子说的对。”

    “只是……”

    詹清衿抬首看向白故,剪水般的眸子之中,似有光芒掠过。

    她说道:“不知白公子……能否告知真凶身份?”

    白故这才醒悟,他本还奇怪詹清衿为何交浅言深,原来是有此一问。

    白故理解她的心情,但是詹家都未将真凶告知于她,白故更不会透露伏教的存在。

    只见白故微微垂首,说道:“抱歉。”

    对白故的反应,詹清衿似是早有所预料,但依旧心感不甘,沉默良久,方才轻声道:

    “是清衿逾越了。”

    晨光淡薄,映着詹清衿的绝丽容颜,其上已无往日的清冷与傲然,恍惚间,白故似乎睹见一抹哀柔。

    再看去,詹清衿依旧如往常般清冷,仔细交待着明日祭唁会典的事宜。

    现下颜世之失踪,明日牧释将会易化成颜世之,而白故则在旁辅助,两人一同嫁祸尽央谷,指认其为真凶。

    这些其实不用詹清衿交代,白故依旧记得很清楚,甚至白故还记得詹彦当日曾提起,在真凶出手之前便有一伙贼人袭击詹公,詹家搜寻了这伙贼人半月也未果。

    那伙贼人虽被真凶惊走,但同样敢于谋害詹老太公,想必来历与目的也是极为惊人。

    最终,詹清衿说道:

    “今日午后,家父与牧前辈会邀白公子查看易化后的遗躯,同时将作为佐证的证据,一并交给白公子。”

    “明日便是祭唁会典,届时还请白公子全力配合。”

    詹清衿话落,白故也是郑重拱手道:

    “詹姑娘放心,明日祭唁会典,白故一定尽心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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