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特别
白故沉思间，牧释看向了身旁的白须老者。
按照詹彦的安排，此时由白须老者展现拔熙，而后再由牧释出示秉韵相同的拔熙。
如此一方面可以证实牧释所言非虚。
另一方面可以让白故见到，已有同为祛秽师之人，同意了牧释的易化。
少年心性，总会不甘落后。
更何况，还是在他素有天骄之名的女儿面前。
这算是一个激将法。
只是，在他们见识到白故拒绝筑沐微院同砚名额，感受到少年那份定力、沉稳之后，他们对这激将法已不抱多少希望了。
但是，总归要试一试。
毕竟关系到祛秽师的根本，只凭人情债或是其他财物，必然难以达成目的。
牧释与白须老者原本也不想如此，但最终也未抵住詹家主的请求。
“罢了罢了，到底是亏欠了詹家，亏欠了詹姑娘的。”
当下，白须老者心中无声默叹，而后站起身来。
只是，白须老者甫一起身，便看到了詹清衿秀眉微蹙。
随后更是看到了詹清衿微微摇头示意。
不同意吗？
此前詹彦等人谈论此事之时，并未避着詹清衿，当时詹清衿便未同意，此时依旧如此。
即便这样能够令她祛除秽毒更进一步。
只不过，这不仅牵扯到对詹家的亏欠，也还关系着自家的……
白须老者移开目光，心道：“小姑娘，这可不是你能左右的。”
“即便你是当事人。”
“而且，说到底不过一个激将法罢了，青姑娘面前，可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
场间，白须老者轻咳一声，他看向白故，正待出手与牧释一同展示拔熙。
然而，还未等其带起手臂，只听一声平静话语声传入他们耳中：
“牧前辈是要易化在下的拔熙吗？”
“可以。”
白故如此说道。
厅内立时陷入沉默，众人皆是神色一滞。
他们原本推算白故的心机、城府，在这一刻全部消散。
没有祛秽师会拿自己的根本，去博取人情或是其他财物。
更甚至，白故都没有等詹彦提出报酬，也未等众人未用出激将的把戏，便直接主动答应易化拔熙。
这让见惯了争名夺利的众人，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值此时刻，小钰突然说道：“这有什么？”
“小钰也愿意将自己做糕点的手艺教给别人，让大家都能吃到糕点才好。”
小钰话落，白故也是一愣，随后笑道：“小钰姑娘说的对。”
“这也是我身为祛秽师的初衷。”
一句初衷，让场间众人皆是怔然。
曾几何时，他们也如此的纯粹，只是时光荏苒，他们多少都变了些模样。
短暂的寂静过后，青姑娘突然玉指轻点小钰额间，笑骂道：
“你那手艺，也好意思跟人家的本事比？”
“求人去学，都没人理你。”
青姑娘的训斥，顿时引得堂内众人大笑。而后纷纷调笑小钰。
笑语间，詹彦却始终沉默。
他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只是，走的是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他自然是欣喜的。
但那未完全展露的激将法，此刻却成为了藏于欣喜之下的一抹惭愧。
有那么一刹那，身为一族之尊的詹彦，避开了白故的目光。
不仅仅是詹明承，其余众人心间也是颇多感慨。
“不知道多少人沉溺利欲，忘却了初心，少有守得赤诚之人。”
“朔胧，亦有真正的祛秽师呐……”
青姑娘望着白故坦然自若的面庞，不由得心生唏嘘。
“若是有机会，倒是可以让聂哥儿提携提携这小子。”一旁的牧释，也是越看白故越顺眼。
像白故这般的祛秽师……很少。
世人多慕羡武力强大，但同时也推崇大义高德。
詹老太公便是如此，一生矜苦恤弱、周济四方，于是才造就了执临城时下的声势。
詹清衿也是微微靠近白故，轻声道谢，一向心想求道的她，方才也是不由得心生涟漪。
其余众人虽没有如此前那番不住地客套夸赞，但看向白故的目光，却都柔和了很多。
尤其是那位白须老者，他与白故同样都不介意牧释易化拔熙，初衷也与白故相仿，不为名利，只求祛尽天下秽毒。
但他在白故这个年纪之时，可没有白故这般的……觉悟与洒脱。
他若是当真能够化解詹姑娘所染秽毒，配合牧释倒是可以……
白须老者暗暗思忖。
另一旁，白故却已然在詹彦的感谢之下，再次祭出一缕拔熙。
与流光漓彩的曦辉相对，在牧释的掌心也是飘出一团灰蒙息雾。
灰蒙息雾很快便来到白故面前，包裹住他掌心飞舞的拔熙。
随着时间流逝，牧释的眉心一点点皱起。
终于，在詹彦、青姑娘、白须老者甚至小钰都感到不对劲之时，那团灰蒙息雾终于缓缓回归牧释掌间。
但是，直至灰蒙息雾回归，牧释依旧是眉头紧锁。
他一言不发地祭出自己的元熙，金芒乍现，飞快钻入掌心的灰蒙息雾之中。
只见灰蒙息雾极速收缩向元熙，期间没有任何光彩变幻，更没有向着拔熙的七彩之色转换。
众人都看出了不同寻常。
果然，当牧释停下动作，他掌心的元熙，只是被灰蒙息雾充斥而化为了灰色，并未易化成七彩的拔熙。
怎么可能……
连肃法都……
牧释心中已然翻起滔天大浪，暗忖道：“似这般不能易化的，只有聂哥儿的……”
牧释沉默片刻，而后直接收回元熙，对着众人说道：
“辜负大家的期望了，我本事没有练到家，却是无法易化白小兄弟的拔熙。”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也极为诧异。
然而，众人却又不好出言深问，毕竟很可能关系到白故的秘密。
白故此时也在惊奇。
想起只有白家之人能够使用的淬骨秘药，白故觉得，他那出自微骨的拔熙，或许真的有些特别吧……
而对于白故的这份特别，詹家众人也是喜忧参半。
忧烦的自然是牧释无法易化，不能辅助白故，毕竟一个秉韵与秽毒相克的三熙祛秽师，还是很难找的。
欣喜的则是白故的特别，如此特别并且与秽毒对症的拔熙，或许真的有机会成功完成祛秽拔毒？
这一刻，詹清衿一向清冷的双眸，有了些许波动。
“无论如何，詹家都会铭记白公子今日之仁义。”
最终，詹彦如此说道。
……
……
“白公子，你似乎还报名了参加府试？”
易化拔熙之事过后，詹彦突然提起白故的另一桩事。
“若是往年，即便白公子未入第二境，未凝昭熙，无法驭使息术，也可凭借一身鼎盛气血破关。”
“但今年的情况……却是有些不同。”
詹彦言之谆谆，关心溢于言表。
金熙微骨、三缕拔熙，若是不出意外，白故未来必会大放光芒。
而除此之外，他现在还尤为欣赏白故。
真心换真心，白故心怀赤诚，他詹彦又岂是草木无情之人。
只是，现下白故的修为只有第一境铸骨境，却一意参加府试……
不过白故的安危应该不用他担心，毕竟在白故的背后，还有着庞大的神秘势力。
“多谢詹家主提醒，事在人为，总要一试。”
一旁，白故轻声回应。
白故并未注意到，詹彦只说了今年的情况不同，却未明说是因为现下的执临城天骄汇聚，还是……会发生别的状况。
与詹彦不同的是，青姑娘与牧释并未刻意释放善意，借此拉近与白故的关系。
因为，他们不需要。
日悬中天，随着时间流逝，厅内愈发明亮。
察秽令得白故心神有些许疲乏，又与众人简短交流片刻，之后便告辞离去。
“白公子，府试，注意安全。”
临别之时，詹彦再次出言，话语简短，但任谁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真心实意。
……
……
议事厅外，随着白故的离去，依稀能听到后方传来青姑娘几人的谈话，提及了“折城”“局势紧张”。
白故与詹府所在的城市，名为执临城，折城乃是相邻的城池。
只不过是与执临城相邻，局势有什么可紧张的？
难道因月余之前，邪祟、灾兽莫名袭击折城有关？
那时白故与颜世之便在折城，而且白故刚刚使用过颜世之改进过的秘药进行了一次淬骨，微骨疼痛难耐，并未过多关注城外的邪祟与灾兽。
白故思索片刻之后仍是不解，便将之抛之脑后——或许是听错了也说不定。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小钰也奉青姑娘之命，与詹家的仆役一同送白故返回居处。
詹家是主家，命小钰一起送客其实算得上失礼。
但或许是见小钰太过无聊，青姑娘还是开口让小钰顺路随白故走一遭。
由此可见青姑娘对小钰的宠爱。
待行出院落，小钰与白故并肩同行，还未走几步，便学着詹彦的语气，老气横秋道：
“白公子，府试，注意安全哦……”
小钰话落，便自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的而低微笑声，似乎连詹府的悲凉氛围也被冲淡了些许。
之后小钰又得意地对白故说道：“听到了吗？”
“你虽是金熙微骨，又有特别的拔熙，但今年府试却也艰难，你放在众多考生里，也就跟我那不入流的糕点差不多。”
“还需努力呐……”
白故瞧她一眼，无奈笑笑，并未接话。
三天后便是祭唁会典，期间要为詹清衿察秽，但同时，他也要想办法快速弥合微骨、恢复实力。
现下有青姑娘担保身份，如若向詹家主申请出府，应该不会像以前那般再被拒绝。
那么，或许可以一探令微骨渴求的感应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