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结婚了
民国初年,四方割据,大局暂定。
恰逢骤雨初歇,北城的街道恢复了以往车水马龙,街头巷尾传着报童的叫卖声。
复古旖艳,别有风情的小洋楼里,一位身量纤纤,容貌明艳的女子站在窗边满怀期待的巴望着。
这时,佣人带着喜色跑了过来:“姑娘,姑娘,霍先生回来了。”
“真的!”
阮迎溪笑得极甜,满心欢喜的跑去楼下迎接,故意的躲在他身后,调皮的用双手捂住了他的双眼:“猜猜我是谁……”
霍璟炎简单的笑了下,回应的有些敷衍:“知道是你,快进屋吧。”
霍璟炎已经好久都没回来了,阮迎溪今天特地准备了好多霍璟炎喜欢吃的菜。
餐时,他一直都没有动筷子。
阮迎溪觉得奇怪,以为他是心情不好,便问:“怎么了吗?”
霍璟炎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开了口:
“分开吧。”
只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于阮迎溪来说如炸裂般。
她顿住了下,脸色煞白,有些颤抖的放下了手中原本紧紧攥着的筷子,和他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卑微又懦弱:“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
“没有。”
那张矜贵俊美的脸,阮迎溪连看都不敢看。
她在心中轻叹着,该来的,还是来了……
见阮迎溪默不作声,霍璟炎并没有对她产生一丝丝的怜惜,反而越发的残忍。
他的语气,冷酷到像是在跟阮迎溪算起当年的账:
“三年前,我把你从妓院里捞出来的那一天,我就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作为一个替身,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这三年来你很乖巧,很本分,我很满意。”
“但是你知道的,以我的家世,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娶你这样一位妻子。我要结婚了,所以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断了吧。”
此时,阮迎溪的心如同被人活活劈开,痛到窒息。
霍璟炎的贬低,扼杀掉了她曾期许过的所有美好。
许久后,阮迎溪藏好了心中无尽的酸涩,黯淡的目光对上了他深不可测的凝视,给了他回复:“霍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这就去收拾东西离开。”
“房子归你了,我只是来通知你。”他俊朗深邃的眸光里,却也不见释然。
“不用了。”
阮迎溪扶着桌角,极快的起身跑上楼收拾东西,她生怕慢了一步,就让霍璟炎看到了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在霍璟炎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其实阮迎溪已经知道错了,甚至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阮迎溪,做了北城军阀霍家三少霍璟炎三年的金丝雀。
十五岁那年,家中遭了难,她被卖到了妓院里。
不知是幸,又或是不幸,在被卖到了妓院的第一天,她就被霍璟炎赎了出来。
原因是自己这张脸,长得像他逝去多年的心头爱。
最开始,她叛逃,她忤逆,可奈何他待自己极好,哪怕只是将那份无法再言说的爱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后来,她迷失,她沉沦,她以为他们的相爱逐渐变为了真实,到头来却也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世人都说,霍家三少生性风流,凉薄却多情,唯独只有自己,见到过他孤身一人站在雨中悼念心爱之人的样子。
可如今,阮迎溪却明白了,不是霍璟炎无情无义,是她在这份本就不属于自己的虚幻爱情里太过于贪婪了。
阮迎溪收拾好了东西,下了楼。
再一次四目相对,霍璟炎似察觉到了她哭红了的眼。
他坐在桌前,目光缓缓从阮迎溪的身上移开,并对她说:“你不必如此着急,若是想走,明日我让手下送你。”
“不用了,霍先生。这三年来,谢谢你的照顾,我……”阮迎溪逐渐语塞,鼻头酸酸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霍先生?哼……”霍璟炎冷哼了一声,怅然若失的望着阮迎溪,淡淡道:“在这段各取所需的关系里,真是难为你,演了这么久,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来找我。”
“谢谢。”
阮迎溪心碎至极,自己这份低落在尘埃里的爱,他从来不曾愿意拾起。
从前恩爱似夫妻,顷刻间变得疏离。
她走时,霍璟炎淡漠的眼神里闪过一瞬不为人知的留恋。
霍璟炎只身独坐在那里,许久许久。
他掏出了一张老旧的照片,是两个少年的合影,一个是阮迎溪,另一个是个相貌端正的男孩子。
照片的背后,还刻着浅显的字迹:墨初……
出现在阮迎溪梦中多次的男人,她也唤他初。
霍璟炎盯着好半天,似将其视为永久的心结无法开解。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那个曾经被自己视作替代品的女人,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心有所属都要被他狠狠的在意。
霍璟炎自嘲,她不过是个有血肉的玩物罢了……
俊色的眉目间难掩消沉,杯中烈酒苦涩难耐。
“三少,人已经送出去了。”属下张肃悄声说。
“你开车跟着她,看看她到底去了何处,见了什么人。”
“明白。”
阮迎溪的行李不多,多数的东西都是霍璟炎给她买的,她并没有带走,就只是将行医时带着的药箱拎走了。
在与霍璟炎纠葛的这三年来,阮迎溪并没有忘记提升自己。
阮家本是前朝的太医世家,从阮迎溪曾祖父那一辈起医术就已经是中医里的翘楚了。奈何到了阮迎溪父亲这一辈,宫中内乱,前朝覆灭,阮家得罪了人,一家遭了难。
阮迎溪自小有天赋,又因为这三年来的努力专研,她已经是一位可以独当一面的医者,小有名气。
用出诊攒下来的钱,阮迎溪与别人合伙开了一家医馆,叫广明堂。
夜里,广明堂灯火通明,来抓药看病的人依旧源源不断。
“迎溪,你怎么这么晚了又回医馆来了?”于素眠是阮迎溪的好朋友,也是广明堂的伙计。
阮迎溪脸色有点难看:“出诊。”
于素眠觉得奇怪,没多问什么,便说:“迎溪,你来晚了一步,宋先生才刚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