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Level 43
“那是什么！”
在侦查飞贼的影响中, 逐浪而行的帆船与海豚们下方，随着云层的聚散，隐约能够看清一个反光的阴影轮廓。
那阴影同样跟随着帆船, 逐渐变得巨大而清晰起来。海豚们似乎感受到了威胁的临近, 纷纷隐匿了身姿, 四下散去, 逃往更浅的海域。
然而, 那阴影并没有去追赶蓝鳍海豚，依旧紧紧黏在帆船之下。
“……天啊！”仿佛害怕声音惊动云下巨兽, 主持人用发抖的声音轻轻催促着，“快逃——”
“快逃！快逃！”能够目睹赛场情况的观众们连声鼓劲道, “再快一点！加油！拜托你们了！”
像是意识到什么, 那艘帆船猛地拉满风帆，速度也陡然提升了不少，如同一支满张弓弦的利箭，一往无前地劈开云层, 彩色的飘带几乎被呼啸的狂风拉扯成一条直线。
三秒、五秒、八秒——
快一点、再快一点——
几乎所有人都快忘记其他的选手，紧张地看着维克多兄弟与云下的阴影角逐，仿佛能听见时间在耳畔流逝的声音，那艘帆船就像狂乱的蝴蝶，横冲直撞地试图躲避即将落下的网。它是那样快、那样灵巧, 几番周转, 终于挣脱了下方笼罩的阴影。
还没人来的及松一口气, 只见云层一阵翻涌，雪白的浪花向两侧分开，如同一大盆装得过满的肥皂泡沫，被搅动着、纷纷扬扬地漫向更高处, 侦查飞贼传递的画面因此而变得模糊起来，但那并不重要。
周遭的一切似乎变得缓慢起来。
能够看见那头巨兽浮出云面的全过程：浅银色的鳞片在太阳下粼粼反光，标志性的深灰色条纹，螺旋的撞角，画面的最后一幕，是长着双排利齿的大口，以及，如同一张脆弱的纸片般被掀起来的单薄帆船……
“咔嚓”！
画面瞬间暗了下来。
几乎在同时，人们才意识到，对了，刚刚的追逐不是比赛，而是猎杀。
看台上顿时兵荒马乱。
“雪岩鲸！”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还是有人认出了巨兽的身份：“为什么赛道区域内会出现这种东西？这是在干什么！”
还有观众担心起更实际的东西：“那这里呢？它会到观看区域来吗？这不是很危险！”
虽然有“云上独角兽”的外号，但雪岩鲸却不是什么温柔的生物。与只生活在云海深处的巨云鲸不同，能在云海各处巡游的雪岩鲸是毋庸置疑的重型猎手，从小礁鱼到海豚都在它的食谱范围内，它们大多是独行侠，但也有聚集起来攻击巨云鲸的传闻。
赛道所在的深流区虽然是蓝鳍海豚的栖息地，但由于距离浅礁海域很近，而且经常有翼帆船往来，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大型云兽出没了。更不要说在决赛时出现这种事故……
“等等！你们快看！”
在一片混乱当中，忽然有观众发现了什么，高声大叫起来：“那是什么！”
“鲸鱼啊，还能是什……哇！”
观赛船与赛道之间有段不小的距离，在因鲸鱼狩猎掀起的磅礴云浪峰头，阳光的照耀下，隐约有一点金绿色的绶带正耀武扬威的飘舞着。
“天啊！不会吧？”不少观众陆续反应过来，一边语无伦次地念叨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翻找着不知掉到哪儿去的望远镜。
这样远的距离，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一个点，那艘颜色鲜艳的帆船如同一只轻捷的鸟儿，在汹涌的浪山间穿梭沉浮。
——或者说，的确就是鸟。
一只原本跟随着其他选手的侦查飞贼迅速调转了方向，从最高处紧紧跟随着侥幸逃脱的维克多兄弟，能够看见，帆船两侧不知何时展开了一双精巧的翼状结构，延展自船身的符文在浪花间明灭，凭借它们，整只帆船甚至能够在半空中流畅地滑翔。
如果有老练的云海渔民在场，就能一眼认出它来：鳞翅鱼鹰。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艾伯特先生单手撑着桌面，整个人都往屏幕的方向探去，另一只手挥动着，仿佛能调整视野似的，嘴上反反复复地念叨着，“前所未有！这到底是怎样的构思！”
但此刻，没有人去在意他不专业的行为，因为这也是目睹这惊人一幕的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另一头的终点处，维罗恩俱乐部的选手已经率先冲线，拿下了本场比赛的冠军。
然而，哪怕是三连冠的噱头都没能让人们注意力稍微转移一些。侦查飞贼传递的画面里，隔着澎湃的巨浪与烈风，能够看到近在咫尺的庞然巨兽，有好几次，它锋锐的尖角几乎只差一点就能将那艘翩飞的帆船戳个对穿——
然而维克多兄弟的脸上竟然毫无惧意，他们专注地操控着帆翼在云间驰骋，明明稍有差池，便会落得船毁人亡的下场，但即便模糊的影像中，也能看到两人的眼中满是明亮而猖狂的笑意。
兄弟俩高声大笑着冲过深流区域，乘浪撞向一块倾斜的礁石，两翼一展，便顺着坡度抛向半空中，敏捷地滑过一段距离，再落回云上。最终失手的雪岩鲸又在交界区域徘徊了一会儿，才悻悻然地掉过头，不甘心地用巨大的尾鳍拍出一泼巨浪，沉入云层里头。
各个看台上响起历届以来最为热烈的欢呼声。
“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云帆竞速比赛有史以来所诞生的最不可思议的冠军……啊，”主持人发飘的声音打着颤，她在脱口而出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口误，“不对、是第四名，但即便不是冠军，维克多兄弟也是这场比赛的胜利者！”
这么说也没有错。
一头冲过终点线的维克多兄弟刚刚松懈下来，带着满脸尚未褪去的兴奋，爬回翼帆船上，只来得及看一眼名次，就立刻被一大群人包围住了。
“请问你们刚刚在追逐中，有什么感受吗？”
“战胜鲸鱼的心情如何？”
“先生！请问赢得——完成这场比赛，有什么感想吗？”
蜂拥而至的问题令这对乡下兄弟难得地有些无所适从，片刻以后，稍微冷静的大维克多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日报记者回答：“决赛的感觉果然不一样，我们之前都小看竞速比赛了，没想到决赛会遇到这么复杂的环境，我们已经尽了全力了，没想到只能拿到第四名，果然，大城市就是卧虎藏龙呢！”
记者们：“……”不，遭遇“复杂”环境的只有你们啊！
小维克多也回过神来，他爽朗地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有些对不起栀春小姐，她为我们做了这么厉害的船，结果我们还没拿到好名次，啊，只能下次再努力吧！”
“…………”作为初次参赛的黑马，第四名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然而联系他们面对雪岩鲸的表现，的确又很可惜，但不管怎么说……
就在记者们被这对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兄弟弄得一片哑然时，另一群人以更加如狼似虎的姿态扑了上来
“请加入我们俱乐部吧！”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用力挤进人群，扑到最前方，一脸殷切地握住大维克多的手，“我们会提供最好的薪水待遇，训练环境和食宿条件，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们一定会满足的！”
“滚开啦三流俱乐部！”下一秒他就被其他人撞开了，“别听他胡说，我们才是碧砂海港前三的俱乐部，条件一定比其他家的好！”
“怎么你们几家都爱说自己是前三，到底有几个前三？”后面立刻有人吐槽道。
“请问你们的赛船是由谁制作的，能告诉我那位符文师的联系方式吗？”
“那对侧翼是如何操作的，能请你们演示一下吗？”
“能让我参观一下你们的赛船吗？”
“……”
这显然是一群炼金术师。
还有最后一种声音，被淹没在数量巨大的七嘴八舌里——
“我是黎明之鲸的商会会长，请问你们有兴趣成为专业猎手吗？”
数日之后，黎明之鲸的仓库实验室外。
“栀春小姐！”小维克多满脸兴奋地挥了挥手，“我刚刚远远看了一眼，感觉那跟您的小屋很像，果然是您！”
大维克多补充道：“我们之前去过东部海滩，结果您不在那里，因为被认出来了，所以没能打听消息就逃走了。”
“唉，真麻烦，明明只是第四名而已。”小维克多低头，苦恼地叹了口气。
栀春也叹气：“是啊，明明只是第四名。”
结果是“东部海滩的炼金工坊”也一并大出风头，连续几日都有奇形怪状的人上门，求购图纸的、威胁入伙的、怀疑她名不副实的……总而言之，为了避免自家的小孩子见识太多丑恶嘴脸，栀春不得不连蜥带房搬迁到黎明之鲸的仓库里避风头。
伊兰抬头看了看她，努力踮起脚摸了摸她的头发。
……等这个项目结束后，接个信使的活计跑路吧。栀春稍微弯下腰，一边琢磨。
“对了，您之前不是说，想给我们介绍一份新工作吗？”小维克多继续说道，“不过抱歉啦，我们暂时打算先在这儿啦！”
大维克多点点头，嘿嘿地笑了两声：“我们原本以为鲸鱼是竞速赛的关卡呢，结果听说不是。但那位女士说，如果在渔船上会经常会遇到类似的情况，而且她正在打算进军一片更危险的海域——真正的云帆手，不会拒绝挑战！”
“……啊，”栀春闻言耸了耸肩，轻松地笑道，“没关系，我本来就打算把你们介绍给苏菲女士。”
“诶！这么巧吗？”小维克多不禁惊叫了一声，紧接着，也爽快地大笑起来，“栀春小姐真了解我们！”
他看看四周，又疑惑地问道：“不过，您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嘛……”栀春于是转过身，走到实验室仓库前，慢吞吞地打开大门，才回过头，俏皮地眨了下眼：“我在研究让你们前往危险海域的船呀。”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已经跨日了……
到我做到了！狂喜乱舞！！
总之去洗澡睡觉了，有什么明天再修，晚安米娜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