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南游01
虽然飞机还在云层之上，但匀山的思绪早已飘向桂林。
据机长播报，离桂林两江国际机场还有一个半小时航程，时间充裕。上午十点钟，空姐们收拾完餐盒，现在开始送饮料。
“你想喝点什么？”
匀山轻声问望着窗外茫茫云海沉思的暮云。
“水吧。”
有时候盼望已久的愿望要实现了，心情本该特别高兴，然而事实上情绪可能一时转换不过来，会变得有些黯然。眼下，暮云觉正处在这种矛盾之中，根本无法把情绪和心境统一起来。
匀山注意到她有点忧郁，便关心道，“喂，你没事吧？”
暮云回过头微微笑了一下。
“我没事。”
匀山要了杯水给她，自己则点了咖啡。
浓郁的香气提神醒脑。如今，饭后来一杯成了习惯。起初，他喝咖啡的目的是提升工作效率，后来，居然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昨晚，我做了个怪梦。”
乘客们吃饱喝足，纷纷靠着椅背酣睡。匀山前后望了望，空姐们都去了休息室，客舱内没一个身影。
匀山忽然想起昨晚的梦来。
一听他说怪梦，暮云将脸转过来，盯着匀山。
“我梦到我俩变成了鹰，在天上飞翔。”
暮云莞尔一笑。
“变鹰是不可能了，在天上飞倒是真的。”
“可是，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鹰，而不是燕子、海鸥或者孔雀。”
“做梦嘛，变什么又有什么关系，你何必较真呢。”
匀山之所以对变鹰的梦记忆犹新，完全因为它太过真实、简直身临其境。尤其从高空鸟瞰北京城，大楼、街道都变成了乐高玩具。飞机越往前飞，暮云的心情就越无法平静。她感觉自己像在做梦，而且很害怕，怕这梦突然醒来。
飞机准时到达两江国际机场，落地那一刻起，梦，更近了。才下飞机，马上就感受到南方连空气都特别清新、湿润。
两人一走出机场大厅，放眼望去，只见四周视野开阔，阳光明媚；机场大道上停满了汽车。
虽然还不是景区，可旅人们已经纷纷拿出相机开始热情地拍照留念，选准角度，以机场大楼为背景，摆出剪刀手，一群人对着相机大喊，“茄子。”
咔嚓一声，众人的笑貌便被定格在镜头里。
历史记载，在广西这片钟灵毓秀的大地上，曾出现过一位家喻户晓的历史名人叫“刘三姐”。匀山读书时就听过她的事迹，还知道她是一位民歌歌手，素有“歌仙”之称。过去，刘三姐用歌声来反抗坏人的压迫，是劳动人民与地主阶级抗争的精神代表。自唐至今，每年三月三，广西人就举行盛大的对歌活动来缅怀这位英雄。现在是九月，他们无缘对歌盛况，实为遗憾。
匀山预定了市区一家叫“水云涧”的酒店，房间临江，在三楼。刚刚登记完安顿下来，暮云就急着出门，想去领略一下桂林的风土人情。
桂林这座城市，以风景优美著称。在国人心目中，这里是山水交融、鬼斧神工、自然天成的最高境界，是世外桃源，更是人一生必去一次的地方；桂林，自古就有“山水甲天下”的美誉。在全世界，无论是法国人、英国人、德国人、印度人或者美国、意大利人，都比不上中国人对山川河流的喜爱。千百年来，人们对这片繁衍生息的土地始终怀有一份特殊感情，称它“祖国”“母亲”。也唯独中国人，从不把山川河流只当作一个事物看待，在文人骚客眼中，它是诗，是画，是美，是情意还是江山。
到了道家和佛家眼里，山川河流所蕴含的意义就更广阔了。它们是天地，是造化，是阴与阳，更是“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中国人最喜欢在游历名山大川中感悟人生，沉淀智慧。此等情怀、胸襟贯穿了几千年的历史、一直血脉相传，完全融入在每一代中国人的基因里，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山水文化。
比如孔子：“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比如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再比如马致远：“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还有杜甫：“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等等，这些诗词无不体现了中国人对这片土地的深情和赞颂。
对匀山来说，他最向往的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倘若真能找到这么一个去处，就算一辈子与世隔绝也情愿。
初来乍到，两人都抑制不住喜悦、兴奋的心情。这一趟，与出差时的心境不同，特别放松、自在。离开酒店时将近中午，他们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餐馆吃饭。米粉作为桂林的招牌美食，名声在外。虽是小吃，味道却十分爽口，他们决定品尝品尝。暮云点了两份，搭配着酸笋、香肠、卤蛋等几样小菜。
米粉端上来之前，暮云先调了半碗红油辣椒酱。匀山瞧了瞧，只觉喉咙里火冒三丈。而暮云却一个劲地叫，“哇！好吃，太过瘾了。”
也许是真饿了，暮云胃口大开。
看着暮云大快朵颐，匀山突然想起了女友。在他们关系僵化之前，也曾有过美好时光；霁雨嘴巴刁，吃饭特别讲究；若是菜不合她胃口，宁可饿肚子也不吃。
挑剔的习惯不仅影响了她的身体，连性格都潜移默化，变得孤傲。自认受过高等教育，因此她比较固执己见，两人常常为些琐碎、空泛的话题争执，比如人活着应该脚踏实地还是应该追求理想；中国人坚持了几千年的孝道是否合理等等，这些见解分歧日积月累，最终影响到了感情。
与之相反，暮云就没那么强势，她认同、尊重匀山的每个观点。即使有不同看法，也不会毫不留情面地反驳。对男人来说，恋爱固然美好，但都不及感同身受更能慰藉心灵。
正因为他们的观念相差太多，又不愿主动妥协，最终导致了分手这个结局。
“你在想什么？”
匀山的思绪被打断了。
“见你呆呆的样子，是不是在想她？”
“没，没有。”匀山连忙否认，他不想在这种环境下扫了暮云的兴。
暮云多么聪明，一眼就识破了匀山在说话。但她不点透，而是转移了话题。
“你觉的这米粉味道怎么样？”
“好吃。”
“我很好奇，你个北方人，吃这东西能饱吗？”
暮云老家在重庆长寿，从小吃米粉，味道有一点点差异能够接受；可是匀山身为北方人，顿顿面条，突然换成米粉，可能会不习惯，她多少有点担心。
匀山一愣，想了想，这个问题非常有趣，可他从没思考过。自己小一直吃面条，后来去省城上学又改吃米饭；尽管米和面外观不同，然而口感差异很小，经常吃，慢慢就习惯了。至于味道孰高孰低，关键还看厨师的手艺和火候，与材料本身影响不大。
“我没问题。”
“哦，那就好，可别委屈了自己。”
“哪里，哪里，我能接受。”
吃完放下筷子，暮云像美食品评家一般说道，“以我多年享受美食的经验来看，这米粉味道虽香，却不及重庆的酸辣粉浓郁、口感有些清淡，吃着不过瘾。”
匀山表示赞同，论吃，暮云绝对专业。女人似乎天生就是美食家，不夸张地说，天底下没有她们不敢吃或不能吃的，但凡有，都被她们品尝过。
“重庆和广西虽同属南方，但毕竟有地域差异，口味肯定会有所不同。”
“是啊！”
暮云点点头。
付账之后，匀山问她，“要不要先休息休息，我们再出去玩？”
“我还不累，有精神出去玩。”
早晨出发的时候，她一脸疲倦、萎靡不振；现在吃饱肚子完全恢复了精神，好像浑身充满力气。
“去哪里好呢？”
“你说呢？”
“桂林我们都不熟，怎么办呢？”
“你把地图拿出来，我们先研究一下再决定。”
“好主意。”
暮云掏出在机场小卖部买来的地图，摊平在桌上阅读旅游指南。看完一圈，她随手一指，“不如去这儿吧。”
“哪里？”
匀山定睛细看，是靖江王府。
“靖江王府似乎是个景点，要不我们先找个人打听一下，然后再决定去不去？”
近些年来，法制新闻报道了好几起旅游景区宰客事件，都是针对外地人的，匀山不禁有些担心。
“没啥关系，去看看又不打紧，倘若不满意我们就不去玩咯。”
“也好。”
暮云把地图折叠起来，而后自言自语道，“不知怎么，一提到王府我总想起电视里的沐王府。”
“你说《鹿鼎记》。”
“对呀，感觉它们很像。提到王府，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堆人名来，比如沐剑屏、方怡、沐剑声、韦小宝……”
暮云是个剧迷，不论港剧、台剧，她都追过，尤其对金庸的武侠剧特别热爱，因此对剧中人的名字也记忆深刻。
“你搞错啦，沐王府在云南，不在桂林。”
匀山以为她不清楚两个王府的地理位置，纠正道。
“哎呀，这个我肯定知道啦；你这人真烦，想象一下，不行嘛！”
“行！那以后就叫你幻想家。”
走出餐馆，匀山看看手表，已经快两点了。
“时间够不够？”暮云问。
“应该够，我们先过去再说。”
匀山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靖江王府！”
上车之后，暮云对司机说。
“好。”
司机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大叔，皮肤黝黑，他从后视镜里瞧了二人一眼，便发动车子。一声轰鸣，汽车开上了大街。
十多分钟后，出租车停在王府大门对面的路边。
暮云先下车，匀山付完车费跟着下来。
“我去买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