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蹲瓦
殷景锡侧头，去看邬璇的容颜，邬璇娇笑，“这孩子若是知道他的父亲是这样的想法，大抵是不愿意出生的。”
“有耿滦辅政，无须多操心。”殷景锡说得一本正经，邬璇失声笑出了声来，“耿滦到底是做了什么，总是被你如此奴役？”
“耿家是开国功勋，曾与开国皇帝一起打下江山，开国辟土，因此得以受封异姓藩王，先帝在位时，在耿家一众子弟中，只看中了幼时的耿滦，自然是因为他有几分本事的。”
殷景锡与耿滦都不曾与邬璇说过两人的过往，为何那么多异姓藩王中，殷景锡只与耿滦交好，殷景锡的母族之中也还有其他异姓王爷表亲，但他并未与他们亲近。
邬璇随他走入园中，走到了阁楼一层，里面布好了晚膳，两人入座。
周围伺候的佣人已经退下，并不见其身影，饭菜皆是热乎的。
邬璇问道：“你二人是如何交好的？”
殷景锡夹了酒酿丸子放在她的碗里，“幼时，他是唯一护过我的孩童。”
殷景锡母妃早逝，他养在李皇后手中，日子过得并不舒畅，那时，耿滦是唯一给过他帮助的表亲，这份恩情，他便一直记在了心里。
“耿老王爷退位，要从子孙之中选出一人继承爵位，我参与了其中，将先帝赐予耿家的试题透露给了耿滦，又帮他写了治国策，因此得到了先帝赏识，从耿家一干子弟里选择了耿滦。”
殷景锡淡然一笑，“若是按照耿老王爷的意思，他更喜欢我另一个表兄，耿滦的亲哥哥，此人城府深沉，为人表里不一，为官为臣，除了阴奉阳违，一无是处。”
邬璇并未说话，她多少知道那人是谁了，与殷景锡说得不错，那人确实是个阳奉阴违的人，后来染了不好的习惯，迷上了福寿膏，现在将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耿家早已将他逐出了族谱。
两人用过膳在梅园中溜达了许久，一直到了天色擦黑。
梅园很大，比之御花园，只是小了一圈，足够两人溜了好几个时辰。
邬璇听殷景锡说会下雪，一直难以入眠，过不了多久，又要起来看看，是否下雪了，汤婆子因她一直进进出出被窝，凉得很快。
没过多久，邬璇又要起来，被殷景锡揽住了腰身，“你若是再折腾，明日得了风寒，有得你受。”
邬璇不死心，趴在殷景锡的身上，将头伸了出去，“从回到京都，每次下雪都被你禁足了，我一次都没看过，南甸每年冬天都不会下雪，我已经将近七年没有看过雪了。”
殷景锡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脊背，像抚摸一只小狗一般，“钦天监很少出错，说是会下雪，多半便是会下的，你赶紧睡觉，明早起来，便能看见了。”
“爷，我们开着窗子睡吧？”邬璇兴奋难耐，殷景锡皱起了眉来，“那不若搬出去睡不是更好一些，一下雪，你便第一时间能感受得到？”
邬璇眸子清亮，眼里冒起了星星，“好啊好啊，爷的提议不错。”
殷景锡无奈一笑，只得掀开被子下了床，穿好了衣服，又拿了邬璇的衣袍，替她穿好，抱了两床被子，带她爬了屋顶。
梅园在山顶之上，同南甸的温泉池一般，俯身便可以看见山下城里隐约闪烁几点烛火的微光。
两人坐在阁楼的屋顶，周围并未任何遮挡，放眼看去，一片空旷。
因着天阴的关系，云层很厚，并未星辰，若是夏天，颇有一番岭近云霄可摘星的既视感。
但站在阁楼的顶上，也有几分高处不胜寒的凉意。
殷景锡将一床被褥垫在了瓦上，自己坐下，背靠塔尖，让邬璇坐到了他怀里，他披了另一床被褥，将两人拢住，被子厚实，与睡在床上的温热感倒也差不多。
所幸无风，没有刺骨的寒意。
殷景锡理解不了邬璇莫名的心血来潮，他只管依着她，顺着她便是。
“爷，天下的财富都是你的，你应该是最有钱的人吧？”邬璇对于殷景锡的私人钱财还是很好奇的。
殷景锡将头靠在她的头顶上，“其实，我只比普通百姓富裕一点点。”
邬璇忍俊不禁，“多一点点是多少？”
“每个月差不多五十两银子。”殷景锡说出口来，自己也觉得好笑，丞相的俸禄比他还高。
邬璇噗嗤笑出了声，“爷，您没有说笑？”
“除去平日的吃穿用度是有规格礼制的，我能见到现银，能随我支配的，确实只有五十两。”
殷景锡自己也觉得有些羞于出口，普通百姓每月的收入平均也有二两纹银，有些少的，也有百多贯钱，经商之家，每月收入都不止百银。
他作为一个皇帝，能够自由分配的，只有五十两纹银而已。
“那今晚的晚膳岂不是已经用了你一个月的俸禄了？你现在也没有挂职继续当皇帝，那不是分文没有了？”邬璇越说越觉得好笑，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殷景锡道：“这你不必担心，我平素不够用，会遣人去左藏库里摸一些，皇爷爷与父皇积攒下来的，都在里面。”
邬璇听闻此言，再也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原来最近自己享用的，都是开国帝王与先帝的小金库，顿时觉得特别神气。
“爷，你别说，我现在心里还挺舒坦的，能用高祖与先帝的小金库，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享受得到的。”
殷景锡也笑，“那是自然，礼部一直苛刻，提议内廷缩减帝王与后宫用度，所以前年我也将礼部的用度一起缩减了。”
他顿了顿，笑意弥漫，“毕竟我当了那么久寒酸的皇帝，也要让礼部感受了一下，只有那么一点银钱，但不能降低宴会的档次是不是很刺激。”
邬璇只知道他喜欢算计人，不想他连这种小事也记在了心里。
回宫那时，礼部没少来找她抱怨过开支不够，她每当一回事，现在想来，礼部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得罪的是帝王，向她求情，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