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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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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总是适合干一些偷偷摸摸之事。

    朗夜泊错愕地看着被假秦淮带出来的男人,回过头刚想说话,就看见秦淮整个人处于木僵状态,嘴巴张开,双目圆睁,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他怎么会在这?”朗夜泊低声道。

    秦淮推了推震惊的下巴,摇摇头,“我怎么知道,自从我去了北边,对京城之事一无所知,而且我现在还没回家过。”

    她说着,内心也在腹诽,真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家伙究竟有在整什么幺蛾子,没有武力,出门若是遇见了官兵,跑都跑不掉。

    两个人暗中观察了一会,最终决定尾随上去,看看他们两个人究竟要做什么。

    西街这边一直都是整个京城中最乱的地方,只有少数几个小家族因为没有足够的资产,又想扎根京城才会选择坐落在这里,剩下的不是一些普通的百姓,便是许多已经荒废,甚至传言闹鬼的陋室。

    也因此,西街之地成了许多见不得人的交易十足猖獗的地方,也有许多不怀好心之人在这里商讨阴谋,但是这些,也只有少部分人知道,比如曾经误打误撞目睹了一场血腥交易的秦淮。

    两人跟着一路来到了一处夹在三座破旧宅院之间的小房间中,四周封闭,风都难以透过,更不要说从外边被人发现。

    秦淮他们就只能躲在宅子里,因为那房间实在是太小,根本没有他们的藏身之所,他们这次跟上来,估计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秦淮气馁地靠墙盘膝而坐,双手环胸,叹了一口气,“白跑一趟。”

    “先别着急,若是他们真的有什么阴谋,等下直接绑了就是。”朗夜泊如今是愈发与她看齐,曾经总是顾全大局,且恭顺守法,从来没做过,也没想要去做这种没有被允许且有些暴力之事。

    秦淮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朗公子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粗暴了?”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他话音刚落,风吹开陈旧的木门,伴随着令人身心不适的刺耳冗长的吱呀声,阴风穿过千疮百孔的旧宅院呼呼作响,持续不休,很是恐怖。

    因为是半夜,二人害怕暴露故而没有点火,房间里昏暗至极,若不是窗外月光亮堂,恐怕秦淮连朗夜泊的脸都看不清楚。

    秦淮不禁打了个哆嗦,忽然站起了身子说道:“要不我们去外面守着吧,这里阴森森的,别真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朗夜泊并不赞同她这个想法,自然是知道秦淮害怕了,安慰道:“世间无鬼神,莫要想太多了。”

    秦淮倒是想把这话听进去,只是这种东西是想不信就能不信的吗?她抱着肩往朗夜泊身后缩了缩,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胆小,她还是没有继续提出离开此地的意见。

    朗夜泊觉得有些好笑,淡淡的抿唇摇了摇头,想想还是带她出去为好,不然若是自己这宝贝一般的女人被吓坏了,他心中也是说不出一股难受滋味。

    他刚牵上秦淮的手,准备带她离开这里,再找个好伏击的地方盯着黄胜和假秦淮,脚边地板忽然翻起一块,吱吱喳喳的声音从掀起之处渐渐远离,随后又忽远忽近的回响起来。

    秦淮脚上忽然一沉,登时甩腿后退,目光惊惧地四处看着,若不是捂嘴捂的及时,他们可能就暴露了。

    朗夜泊吹燃火折子,将火苗包在手心之中,不让光芒逃到太远的地方去,顺着角落探照,轻声笑道:“老鼠。”

    秦淮默默地长舒一口气,因为火苗离朗夜泊地脸很近,她清楚地看见他正笑着,嘴角微微勾起,尽管样貌俊美迷人,可是被嘲笑的滋味已经让她没心情注意那些了,红着脸没有吭声。

    朗夜泊蹲到方才翘起的地板处,伸出手压了压,木板缓缓落下与周围齐平,细微的吱呀声与陈旧的木门完全不同,即使荒废了这么多年,仍然没有遭受太大的侵蚀。

    确认不会弄出太大动静之后,他又把木板搬起来,一个两人宽的狭小通道被火光照射出一些轮廓,通道并不深,甚至没有下脚的梯子,只能直接跳下去,高度刚好能够一个正常男子直立通行,朗夜泊则只能弯下腰才能勉强行走。

    “我去看看,你在这守着。”朗夜泊看了看前面的距离,拐过去正好是黄胜他们商谈的小屋的方向,他想去看看离得稍微近一些,能不能听得到黄胜他们在说什么,于是对秦淮这般说道。

    秦淮似乎知道朗夜泊的想法,只是要自己一个人待在这恐怖老宅里,还是大半夜的,实在让她难以克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一个人,我……”她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害怕,毕竟在朗夜泊面前,自尊还是要的。

    她从小就害怕这些鬼怪一类的传闻,或许是秦朗常年杀敌,身上难免有些血腥气,加上秦天牺牲后那两年,家里人为了安慰她,就难免会说一些鬼神地府一类的事情,她也因此深信不疑,后来便转变为了如今这副模样,不怕真实会给她带来伤害的人,反倒怕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况且她毕竟是个女子,对于这些虚无东西,总会多少比男子要敏感一些,只是骨子里不愿意被人看轻的自尊心不允许她承认自己这个缺点,就是害怕,也不愿意说出来,总是死要面子的强撑着。

    朗夜泊也不忍心放她一个人在这里,只是若是他们没人守在此处,若是黄胜他们走了,可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总要有一个人留在这守着,你要是害怕这里,我守着,你去看看这地道能不能听得到他们说话。”

    秦淮深望一眼,看着漆黑狭窄的小道,是不是还有阴风穿过,并没有觉得这下面能比这宅子好多少,紧闭着双眼摇头道:“我还是在这里吧,你快点回来。”

    “好。”朗夜泊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看她,冲她做了个笑脸,便继续轻手轻脚地向通道里面走去,只是步伐明显要快了不少。

    秦淮贴墙而坐,手放在扑通个不停的心口上,长长的吐气,不断低声道:“都是假的秦淮,都是假的!”

    不知道是朗夜泊的笑容施了什么法术,她竟然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朗夜泊很快就回来了,他伸出手挥了挥,示意秦淮跟他进来。

    秦淮见到大活人,终于如蒙大赦,噌的一下跳了进去,扑在了朗夜泊怀里,听到耳边轻笑声,她慌张地松开了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朗夜泊道:“这个暗道刚好就在间小屋下面,还有出口可以直接进到屋子里面,说话声也能听见,不用你在守着这里了。”

    这对于秦淮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能得到黄胜与这个假冒自己的人在谈什么是其次的,最主要的是,自己终于不用在这阴森森黑漆漆的地方待着了。

    二人很快到了地方,屋内两个人的谈话声清晰可闻,只是并不是他们想象中有什么不耻的交易和密谋,反而针锋相对,火药味浓烈的很。

    黄胜双手交握着放在经过时间消磨的已经破旧不堪的桌面上,袖口沾上了上面的灰尘和木屑。

    他并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以用胳膊支撑着,使得他劳损过度的腰部轻松一些,神色黯淡,甚至都不正眼瞧一下面前的女人。

    想曾经,这可是个数一数二的风流男子,对于风尘美女永远乐此不疲的坏家伙。

    “你若是如此不知好歹,我可就不会再保你安全了!”假秦淮怒拍桌面,灰尘在黄晕之中肆意起舞,破旧的老木桌晃的厉害,若是再来两下,可就要彻底绝命于今日了。

    黄胜面色如常,讥笑道:“小丫头,你可能不知道我黄胜是什么样的人吧,呵呵……”他埋头轻笑两声,一双浑浊的眼球忽然从昏黄中冒出,直直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姑娘,那一滩满是杂质的溪水两头早已干涸,可那本该日渐缩短的死水,竟奇迹一般的满是生机。

    “我黄胜从不背叛,是你们先选择的背叛我,如今我另有新主,摒弃仇恨救我于水火,死万次不足以为报!”

    黄胜腰杆挺直,不顾腰间疯狂的抗议,疼痛不能使他皱一丝眉头,死亡亦无法威胁他做一毫让步。

    躲在屋子地下的两人,包围着一束快要燃尽的火苗面面相觑,他们千想万想,也从没想过竟然会是这样一番场面。

    秦淮竟被他这一番话激的心胸澎湃,她当初救下濒死的黄胜,是因为内心无法就这么看着一个还有救的人就这么死去,因为直觉认为他不能死,因为惊慌内心一团乱麻,而后做了她这辈子都觉得荒唐的事情。

    她尽力的想要去弥补自己对于家族的愧疚感,于是安慰自己他一定知道许多敌方情报,于是与他打交道越来越频繁,偶尔得到一两件有用的消息,心中的负罪感便会轻松一分。

    对于黄胜,她的感情仅此而已,如果不这样,她将永远走不出自己救了与家中有血仇之人这样一个无底深渊。

    可最终竟意外的获得了这样的报酬,她惶恐太甚,实在是因为仇恨无法忘却。

    可这份感情,却是比黄胜脱口铿锵的赴死之言,还要令人心软。

    秦淮抱着最后那点微弱的火苗静静想着。

    他们此生定然无法拥有朋友情谊,仇恨是一道刻骨铭心的伤痕,永远无法抹去,尽管事后那个人拼命弥补,也终究无法消除隔阂。

    那便理所应当地接收他的补偿,并帮助他为弥补漏洞,做一些努力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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