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秋雨来的突然,细雨如同万千虫蚁触碰即走,感受不到多少寒冷,打的人身心都微微松懈了。
天方黑透,至今还没有得到任何异常通报,秦淮心中焦急,便无暇去享受这场滋润秋雨。
身前忽然递过来一个酒壶,秦淮疑惑地转头看过去,姜铭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开口道:“新换的酒壶,我没用过。”
秦淮坦然接过酒壶,笑道:“多谢。”
似乎全然忘记了上一次自己丝毫不在乎姜铭的酒壶一般抢酒喝的样子。她拔掉塞子,抿了一口壶中烈酒,才明白,是自己如今没有当日仰天痛饮的心境了。
姜铭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些事情,尽力便是,结果如何就看天意好了。”
秦淮凄惨一笑,“是啊,可是心就那么大点,话说的再有道理,又有何用呢?”
姜铭手中匕首咔哒一声落回刀鞘之中,“倒也没错,不如我们去吃点?”
“吃什么吃?他们已经出城了,叫上他们,带好东西,准备做长期战斗。”何启快步走上前,语气急促地吩咐。
姜铭此刻便无二话,立刻动身,隐于黑暗之中。
“怎么回事?”
何启叹了口气,“他们事先挖好了出城的地道,看来早就有了这步打算,这次是我们失策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秦淮问道。
“公主毕竟在他们手上,我们到底是被动的一面,只能带一小波人跟随其后找机会救出公主。但是他们人不少,大约有二三十,据城外人观察,他们分成三波前后出城,为了不打草惊蛇伤害公主,只能任他们出城。”
何启语气中满是无奈,他们都是边境久经沙场的战士,擅长的从来都是正面搏杀,还没有参与过如此畏首畏尾的窝囊任务。
但他说的句句实话,只要公主一日在他们手中,自己这边想要救李依的人就只能智取。
碧园这里离京城中央再快也有半日脚程,等到消息传至李俭,在等李俭出好对策带人增援,那伙劫人之众早不知道躲去哪里了。
秦淮点点头表示肯定,“我随你们一起。”
何启微怔,但还是没有拒绝,点头道:“好,小姐定要保护好自己。”
何启这话说出来似乎是在自我安慰,毕竟眼前这位虽然是个女子,但至少在他们这一伍中,也只有姜铭可能与之匹敌。
他原先愣住本是想拒绝的,又很快反应过来秦淮并不是一般女子,带着也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而且秦淮的女子身份,办事总比他们这些五大三粗面色不善的大老爷们方便很多。
尤其是对于这种需要深入“敌营”的“战斗”。
何启与守城门的其他士兵交代了一下后,便带着自己一伍和秦淮出了京城西边的城门。
远处皆是一望无际的灌木草丛,山脉绵延,路途要么怪石嶙峋,要么陡峭挺拔,再多的便是软乎乎的泥沼,没有一处好下脚之地。
此地倒是易守难攻,也难怪无人出入,不论是商队还是百姓从此地入京都不容易。
但若是说哪里最容易藏人,干些偷摸隐匿的勾当,那西城门便再合适不过了。
何启等人一路尾随着最后一批从暗道出城的那一队人马,等到看清他们的部署,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那队人马正倚靠着一颗巨大的树干休整。
而秦淮他们就没有这般舒适的条件了,跟了一夜大伙都又累又饿,如今还只能蹲在灌木丛中不敢露头。
但何启他们似乎都没有什么表示,毫无怨言,聚精会神地盯着目标方向,生怕一个不留神把人跟丢了。
反倒是秦淮因为常年在京城生活,虽然说不上锦衣玉食,但是从来没有缺过吃穿用度,生活总是饱满充足,这般下来,身子就有些吃不消了。
何启轻手轻脚地取下腰间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块干饼,塞给秦淮。
秦淮拿着手中的饼,冲着大伙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有些惭愧,便想要推脱,却被何启阻拦。
他轻声耳语,“不用有负担,再向前一日的路程,便有补充水粮的客栈。”
秦淮对于京城之外的路并不熟悉,不过眼下,他们跟着的那一伙估计也没有足够的吃喝供他们一直在荒僻路上行走。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人跟随,自然也要去客栈调整,或者与先前出发的两队人会和才是。
秦淮想清楚后,便不再矫情,一点点的掰着干饼吃着,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些许体力。
她出门出的仓促,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准备,除了随身携带的一些碎银,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尤其是在这种荒僻的地方,就是一身值钱物件也没有用武之地。
看着一伙人似乎已经吃饱喝足,正坐着闲聊,其中一个说道:“都赶紧吃完,他们还等着我们去会和。”
话一出口,一伙人全都闭了嘴,默默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何启转过头看了姜鸣一眼,姜鸣心领神会,一屁股坐在一处还算平整的石块上,掏出了腰间的干粮,就这酒壶里的水三两下将饼咽进肚子,而此刻秦淮也正好吃完了手上的干饼。
“我也去。”秦淮低声道。
何启看了看姜鸣,又看了看秦淮,最终点点头,同意了他们二人结伴。
秦淮那点小心思,他何启一个快三十的人如何看不出来,吃了粮食便干活,除了心急想要快些找到公主,便是愧疚自己没有做足准备,吃掉了何启身上的干粮罢了。
何启一点头,两个人便猫着身子钻出了灌木丛,悄悄跟上了已经休整好出发的一伙人。
等到他们走远了,何启才招呼伍里剩下的人找了个平坦的地方休整。
大胡子慢吞吞地吃着手里的干粮,弄得胡子上满是碎渣,却丝毫不在乎一般,问道:“你让他们俩小孩去成不成啊?姜鸣就罢了,他再怎么说也是军中老人,可是你让秦小姐跟着凑什么热闹,万一她出了什么事,秦将军不得吃了我们?”
一旁正在揉着因为蹲了太久酸胀的腿的小个子拍了拍大胡子的肩膀,“你就放心吧,就秦小姐那武艺,你出事了她都不会有事。”
大胡子拍开小个子的手,“去一边去,她就算武艺高强,可是吃不了咱们这种粗人的苦,辗转两日就没了力气,我们能捏地上虫子果腹,她能吗?”
“好了,有姜鸣在,他们俩都是争强好胜的,刺激着了什么苦都熬的过来,我们也快些调整,早点与他们会合,你也早点放心不是。”
大胡子点点头,便没再说什么。
他虽然说话直接,甚至有些责怪和不满的意味,但心里是实打实的担心秦淮和姜鸣两个小孩子。
本事再大,也终究是孩子,他们这些老家伙,总是会不由自主为他们考虑安危,甚至多有不信任,想要时时绑在身边才安稳。
秦淮与姜鸣两人远远地跟着一伙人朝着离京城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随着他们停停走走,到了当天半夜,才终于看见远处客栈传来的微弱光线,而他们跟着的那群人,也皆是喜形于色。
“总算到了,走了这么久,真是累死人了。”
秦淮在不远处靠树而坐,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姜鸣坐在秦淮对面把玩着手中的酒葫芦,没有表示,已是累的不想说话。
他们远离漠北,在京城守城门已经将近两年,没有战事逼迫,没有教头监督训练,体力和精神也都下滑了不少。从前迈着比同军之人小了许多的步子连夜行军从来不说一个累字,如今却满脑子都是“累”。
当兵是个苦差事,尤其是如今这表面太平的日子里,他们这些军人,干的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他们果然是来这里集合的。”秦淮探出头,堪堪看见客栈院外停着一辆车,里面的人肯定已经不在车内,但是城西外的客栈,想要见到车这种大物件还真不容易。
姜鸣此时才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他们为何要返现抓公主?”
秦淮想起黄胜的话,语气无力。
“引战。”
姜鸣要比秦淮冷静的多,立马反应道:“那还救人干什么,这个时候挑动战争,我们胜面很大。”
“所以就要牺牲公主?”
姜鸣仰头灌了一口酒,“国家大义面前,牺牲少数维护多数,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秦淮心中发颤,并不是震惊于姜鸣竟然会说出与黄胜一般惊人又冷血的话。而是害怕。
这世道上,阴谋算计,多国争端,战火连天,遍地哀嚎,哪一种都让她恐惧入骨。
她讷讷道:“也许吧。”
姜鸣这下反应过来了,声音轻了些许,“她,是不是和你很熟啊?”
熟么?想来她与李依还真没有过太多交集。
可是说不熟,也毕竟是从小到大经常打照面,又与她亲兄长是青梅竹马儿时玩伴。
“算是吧。”
姜鸣此刻却破天荒地说道:“那便不管大义,反正是皇帝下的命令,到时候出了事,也不由我们担。”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