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怎么?还生气呢?”
两人回到碧园的客栈,得知朗夜泊也住在这里,秦淮都打好主意要跟朗夫人告状了,不过后来想来想了想,他也只是不想让他人为他担心而已,便放弃了这个气头上的念头。
秦淮头也没回,闷闷说道:“谁生气了?”
“脸都鼓成包子了,还说没生气呢?”朗夜泊笑着说。
秦淮总是这样,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明明巴不得别人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情,问了还偏偏狡辩说没有。
秦淮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也没有明显成那样,才发现自己又被朗夜泊带偏了。
她声音里满是生气,“你跟我来。”
朗夜泊也不知道秦淮让他跟过去要干什么,但是人总归是他惹生气的,也理应他给哄好才是,于是没有抗拒的点了点头,便跟着秦淮去了她的房间。
“把鞋脱了。”他们才进屋,秦淮便像是做了坏事一样紧着将门掩上,紧接着便说了这话。
“啊?”朗夜泊被她这般直接的话弄得不好意思,他还没有在外人面前脱过鞋袜,如今被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小丫头命令脱鞋,任谁都会觉得奇怪。
秦淮不耐烦道:“让你脱你就脱,脚伤的那么严重,再拖久一些,你还能瞒得住谁?”
朗夜泊笑了笑,安慰她道:“我自己上过药了,没有大碍的,再过几日就好了。”
他说完,抬起友善的眸子去看秦淮,却收获了一双满是怒意的眼,他看的出来,若是自己再不自觉一点,就要被暴力制服了。
没有办法,他只好乖乖脱了鞋袜,不出意料地,他听到了秦淮倒吸气的声音,笑着掩饰,“不过是看起来吓人些。”
仿佛是没有听到,秦淮又无奈地吐了口气,转身去自己的包裹里找东西了。
客栈的炉火烧得很旺,即便是赤脚踩在地上也不会感觉冷,但是此刻的朗夜泊却全身上下都是凉气,总觉得秦淮要对他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是他不能反抗的那种。
秦淮掏出一些瓶瓶罐罐随意扔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三只指头钳子似的捏在朗夜泊黑紫的脚踝上试探着。
朗夜泊见他就这么直接坐在地上,“哎”了一声,就看见秦淮紧张的抬起头看着她,“很疼么?”
他没想到自己这般动静会引得她这么大的反应,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看你坐地板上,怕你着凉。”
“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脚肿成这样,不看大夫,不静养,还装着正常的样子走路,方才又被追着跑了这么久,你不怕疼也就算了,脚看来也不是很想要的样子。”秦淮一边絮絮叨叨的骂着,一边将各种药膏药粉揉在一起,弄成糊状敷在他的脚踝上。
朗夜泊不太习惯她这样伺候,慌张的要抢过她手上的药膏,道:“我自己来。”
秦淮没理他,自顾自地用木片往他的伤处上药。
朗夜泊想抢,她便用了一点力度。
于是就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收回了手,估计一时半会是没心思再跟她抢东西了。
朗夜泊的皮肤一直都是那种令女子都羡慕的,就连风吹日晒的脸都像是鸡蛋一样,几乎没有一点瑕疵,就更不要提他那双几乎没有在外被摧残,日日保护在鞋袜里的脚,更是白皙嫩滑,肤若凝脂,完全不给女孩子们活路。
但是眼下,洁白光滑的脚面与臃肿黑紫的脚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就更让人觉得心疼,又觉得他自己不爱惜自己,活该如此。
“你这是崴的?”秦淮敷好药膏后,又撒了些金疮药在手心揉搓开,在黑紫之外泛着红色微微肿起的地方揉搓着。
朗夜泊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又强装镇定的一声不吭,任凭秦淮辣手揉搓,疼的冷汗直流,却就是不愿意叫唤一声。
秦淮好似是有心报复他,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钻入他的骨头里去。
朗夜泊强忍着疼痛说道:“日前伤着骨头,后面走路的时候没有注意又扭到了,嘶!”
秦淮眉头紧皱,但是没有抬头看他,她猜得出朗夜泊的脚并不只是扭伤那么简单,只不过确认了之后,便又控制不住火气直至冲到头顶,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到气头上就控制不住力道,直到朗夜泊终于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腕,泪眼婆娑地求道:“秦小姐我错了,您轻点儿。”
秦淮放柔了手劲,不急不徐地道:“等消肿了,便去找刘伯看看骨头,他一向不愿管闲事,你到时嘱咐他一声,不会被你爹娘知道的。”
“好。”朗夜泊道。
知道他答应的事不会反悔,秦淮才放下心,将乱七八糟的药膏收拾起来放回包裹里,起身去洗手了。
温水没过手面,晃晃悠悠的是指尖一层厚茧和虎口处被弓弦反复划伤后留下的一道道疤痕,她这双手从小到大就糟了不少罪,别说是精致好看了,就连一些男人的手都比不上。
虽说朗夜泊的手修长白嫩,但也因为长时间提笔写字磨出了茧子,虽然不是很厚,但是在他精致的手指上显得尤为显眼。
朗夜泊第一次这般细细的看她的手,那哪里是一个女人该有的手,虽然不粗糙,但是满是茧子和伤疤,单把这手拿出去说这是一个名门望族大小姐的手,想必街上没一个人会信。
“练武很累吧。”
突兀的问题忽然在只有水滴碰撞的声响中响起,秦淮洗手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笑道:“还好,总比背书容易。”
朗夜泊也笑了,他自然知道读书也非易事,但是到现在也都熬过来了,得到了一肚子文墨,也没有留下什么其他的痕迹。但习武之人,总会留下一身伤病,即便在人前他们看起来威风凌凌,但人后吃的苦流的汗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管走哪种路,终归都是痛苦与欢乐并行。就好像现在一样。
“若是明日必须走动的话,尽可能注意一点不要扭到了。如果你不介意,在来我这换药也行。我这几天估计都住在这了。”秦淮擦干手,随手捏起桌上的糕点塞进嘴里,唔唔囔囔地说着。
朗夜泊感慨道:“你我还真是同病相怜,想必也是被硬拉来的吧。”
“朗夫人拉你出来是为了让你散心,不然整天因为夜洁姐姐那点已经过去的事情伤心,早晚把自己憋傻了。”秦淮就这水,好不容易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因为喝得太急把自己呛住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喝水,企图让自己缓和一点,好不容易缓过来,一抬头就看见朗夜泊一副看笑话的表情,不满道:“你笑什么?你没被呛过?”
朗夜泊边笑边摇头,顺便又递了杯水给她,柔声道:“又没有人跟你抢,别那么着急。”
两人闲聊了一会,秦淮有些困了。
朗夜泊也不打扰,识趣的离开,想着下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毕竟要他主动去找秦淮上药,这事着实有些让他难为情。想着不过几日便回去找刘伯庸看看便好了,不用再去麻烦她。
秦淮躺在客栈的床榻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一片黑暗,心里五味杂陈的,不知道是心疼她才摸到没两天的□□,还是担心朗夜泊的脚伤和日后若是再遇到刺杀该如何办。
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他一个人离开,但又深知他们二人的关系也仅限于交往过一段时间的友人,自己就算担心,也不好捆着他日日放在眼皮之下。
况且他们杀朗夜泊,自然也不可能放过一切和他有关系的人,而秦淮面对的,只会比朗夜泊更加危险,若是真把他按在身边,对他来说可能是更大的灾难。
但是她还是想不通,大周境内,是谁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想要杀了秦家和朗家的人,若是真的得手了,皇帝必会下令严查,这种冒险的事情,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才干得出来啊?
又或者这些人根本没有人指使。
想到这里,秦淮忽然想起那股被反贼洗脑了的战败国的百姓,如果这样解释,这些自杀式的袭击也就有了合理的理由来解释,但是这也意味着那帮人在用这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棋子消耗他们的精力。
战争中分毫之差就能扭转战局,若是被这些棋子骚扰到,甚至真的被杀手得手而杀死,他们的计划就能更进一步的实施下去。
杀秦淮是为了动摇秦家的心,杀朗夜泊亦是如此。只有搞垮秦朗两家朝中巨头的忠诚之臣,消灭大周势力,重建新的疆土将更加容易起来。
而这种状态一时半会是没有办法瓦解的,他们除了小心谨慎防止中招,没有别的有效方法能够阻止他们的计划。
秦淮有预感,一旦侵入朝中的反贼越来越多,三皇子挤掉太子必定会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皇帝当初以借口将秦朗赶去漠北边境,显然是有先见之明的。
前路早已注定,决定一切的,还得要靠刀剑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