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秦淮一个人走在旷野之上,顺着碧江的水流向下走,路过了很多篝火的队伍,其中大部分是男人,而少数的女子,也都有男人陪同照顾,孤身一人在这江边的,只她一个。
“小娘子,夜里寒冷,不若来我们这里取取暖吧,江景是美,但也不能冻着自己你说是不?”
秦淮没有理会,只是自顾自地走着,脑袋里空空的,什么事也没有,却又觉得心里虚惶惶的,便一直毫无缘由的顺流朝下走。
像那样的邀请话,秦淮一路走过来已经听了很多次了,起初还以为他们是好心,还客气的一一道歉拒绝。但其实不过是这些男人想找个伴,而一个人在这么黑的地方散步的,大概率是可以下手的,故而众人纷纷想要试试,万一答应了,桃花也就算是准备开了。
几人见秦淮没有理,便有两人上前拦住她,其中一个开口道:“我们大哥关心你,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秦淮无奈,偏过头看着潺潺流水,叹了口气道:“果然就算是神仙居也总有些人来坏了此地清净。”
话说的很明白,就是在骂他们。
另一个人立刻不愿意了,语调变成怒音,“你这人怎么么说话呢?你一个女的大半夜孤身一人在这江边走不就是想找男人疼吗?我们家老大现在想疼你,你竟然还敢甩脸色?活得不耐烦了吧。”
一旁喝酒的那个男子听到这话,顿觉大事不妙,酒葫芦扔到草坪上就要站起身去,却被拦住了。
“你干什么?不是说他是秦将军的女儿吗?她马上就要被人欺负了,你怎么还拦着我?”
他摇摇头,神秘地笑道:“你坐在这看着就行,别浪费精力想着英雄救美了。”
“她,她是个女人哎,那么多男人,要是一起上了,不得把她撕碎了啊?”
他拍了拍他地肩膀让他安心一些,说道:“你就看好戏吧。”
围坐在一圈的几人都将目光移到秦淮那处去,他们也想看看伍长这么自信能够以一挑十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做的。
秦淮没有注意后方那一伙人正激烈的讨论着关于她的事情,但显然也不想理会眼前这些无聊的男人,只是淡淡说道:“我来江边散步,最好不要扫了我的兴致。”
“小娘们好大的口气!”那拦住他的人说罢,欲要出手制服她,一边向前扑过去,一边扬言道:“今天就给兄弟们加餐!”
话音刚落,人仰马翻。
那被叫做的大哥的人倏地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已经在地上打滚呻/吟的小弟,又木木的抬起头,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有一招制敌的能力,眼前这个娘们,怎就这般轻松的将手下制服,甚至自己都没有看清她的动作。
后边一众看戏的人中,除了那个伍长面色平静早有预料,其他的人也是一脸惊呆了的神色,尤其是那方才撂下酒葫芦想去救人的男子,更是呆的没有扶住手中的葫芦,哐当一声落在草地上,给此处的草贡献了一些特别的养料。
这边的打斗声也吸引来了附近不少的人,男女都有,不过大多还是男的,有的人对着那一行欺负弱女的人指指点点,也有的男人与身旁的人小声评价着秦淮的长相,但现在,没有人敢再上前挑衅了。
那伍长站起身,冲着秦淮拱手道:“秦家军第三十六伍伍长何启,见过小姐。”
秦淮此刻是背对着何启的,听到秦家军三个字,便立马转了回来,她轻扫了一眼何启的腰间,看到那腰牌上赫然写着行体的“秦”字,神色瞬间就温和下来,“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秦家军。”
何启微点头道:“我等是驻守京城的,没有漠北那边需要增援的命令,一般都不会回去。京城南边的城门偏远荒芜,没有将士愿意在此守门,将军便派了四个伍在此处,以免有贼人利用此处防守稀松潜入京城。今日没有轮到我们伍值岗,便带兄弟们来这里放松一下。”
两人正在友好攀谈的时候,方才那个被叫做老大的人跑了过来,不停的弯腰,嘴上挂着对不住,一点也没有老大的样子。
秦淮本就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对于此事并不上心,随意的将他们一伙打发走了,却意外的收获了围观的人们的一番夸赞。
“这就是秦将军的那个女儿吗?不是听说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吗?怎么现下看来并没有说的那般啊?”
“是啊是啊,看她这身手,随便就干倒一个壮汉,那日的徐小公子只是受了点轻伤,一看就是人家放了水,要不得说她是被激怒了之后才冲动打了人,但要真是冲动到极致,不得一巴掌把那造谣秦天将军的孽障打死啊。”
“看来坊间传闻果然不能全信,明明就是好姑娘。”
人本就没有多少,他们的讨论也没有避讳着谁,自然是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他们纷纷点头称是,感慨秦淮的不计前嫌和宽宏大量。
秦淮听了,不禁笑着微微摇头,那喜喝酒的捡起酒葫芦拍着上边的灰尘,正心疼着自己的酒都喂了草,却看见秦淮这个动作,奇怪道:“大家都在夸你,你怎么还摇头呢?”
他没有称小姐,被何启甩了一个眼神,又匆忙闭了嘴,走到一边坐下,又自己擦起酒葫芦来了。
何启躬身道:“他们常年在军中,性子直爽,冒昧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
秦淮笑着摇摇头:“无碍,他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你说常年在军中,莫不是十五六岁就当了兵?”
何启看了正在擦着酒葫芦的男子一眼,道:“他叫姜铭,五岁就入了军营,那时我十五岁,因为都是年纪小的孩子,就被将军安排到了一个伍里,给其他士兵做后勤,因为伍里我年纪最大,所以就侥幸当了这个伍长。不然,他小子现在可比我厉害多了,这伍长理应他当才是。”
“伍长并不是以功夫高低定的,你从小带着他们长大,得了军心,自然应该继续领着他们冲锋陷阵,这没有什么应当不应当的。”秦淮说完,又将目光看向姜铭,看着那个和自己一般年纪,却满眼杀气的男孩子,开口道:“摇头是因为他们夸得不对,就像她们此前对我不好的评价一样,我没有继续找那些人的事,只是单纯因为我没有心思跟她们玩罢了,并不像他们所说的,心胸宽阔。”
姜铭抬头看了一眼秦淮,忽然咧着嘴笑起来,“看你这么厉害,跟我打一架吧!”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着实让秦淮有些猝不及防,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何启便出口呵斥道:“姜铭,不得无礼!”
姜铭似乎很怕他,不满的瘪了瘪嘴,又继续擦起他的酒葫芦来。
人群很快就散了,江边篝火渐少,慢慢的就只剩他们一堆还烧着。
秦淮也加入了他们之中坐在草坪上跟姜铭抢酒喝,起初他是不情愿的,但是在何启的威逼之下,只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酒分给秦淮。
秦淮看着已经升到头顶的月亮,忽然问道:“你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秦家军一伍七人,你们怎么只有六个?”
何启刚想回答,姜铭便抢过了话头,一边郁闷秦淮抢他酒正在拿草发泄,弄得衣服裤子上全是草屑,一边说道:“还能是为什么?死了一个呗。”
他说的风轻云淡,好像死的那个跟他们没有感情似的,但是从其他五人的脸色看,好像又并不是那样。
何启这次没有再说他什么,只是接着道:“七年前的那一战,他牺牲了。本来按照军规,必须七人一伍,但考虑到我们愿意回到京城守着南边的城门,将军便网开一面,没有将我们这一伍打散从新编排。毕竟像我们这样从小就在军营中到现在的都在一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也许将军也是心软,不忍让我们在失去一个兄弟之后又被迫分开。”
秦淮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她了解自己的父亲,虽然军令如山,但是这种情感上的东西,他也难免动心,再者说,军中有时人手不足以每一伍都是七人,三人五人或者八人为一伍的也不是没有存在过,这也不算是违背了军中规矩。
何启看着姜铭还在因为他把酒分给别人生气的拔着草,笑道:“你别看他现在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战友走的那天,他比谁哭的都惨,第二天见他,两个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被我们笑话了,还委屈巴巴的掉着眼泪呢。”
姜铭愤愤道:“那时候我才多大,你能不要总把这件事说出去吗?现在不仅军中谁都知道了,你还让外人知道了,我不要面子吗?”
何启哭笑不得,明知自己理亏,便哄孩子一般安慰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以后赔给你一壶酒行不行?”
这才让姜铭消停下来,也终于放过他身前那些可怜的小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