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天刚亮，秦淮因为风寒的缘故，起床本就不是一件容易事，现在愈发的困难了。
她呈“大”自平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房顶里错落的木椽，人已经醒了，但是身子又酸又软，根本没有做起来的力气。
况且被秦飞“禁足”在屋，也没有什么起来的必要。
她看着身旁桌子上的药，是方才下人送来的，一个瓷瓶，一碗热水。
瓶子下边压了一张字条。
上面写了几行小字：
知道你不喜吃苦，我让医师将煎熬之药换成了药效相同的药丸，
记得按时吃。——秦飞
秦淮看着这规规整整的正楷小字皱起了眉头。
秦飞的字一向是家里写的最丑的，秦家上上下下包括下属和不识字的奴隶都无人能出其右，怎么如今写的一手漂亮精致的字来？
“春桃！”
“怎么了小姐？身子不舒服吗？我这就去叫医师。”春桃连门都没有进来，一串话说完就着急要跑。
“你回来！我还没说呢。”秦淮实在是拿春桃没有办法，虽然无奈，但也发不起脾气。
春桃这才肯推开门进去。
“这药是谁送的？”秦淮晃了晃手上的瓷瓶问道。
春桃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啊，小姐如今未用早饭，哪里吃得药？这是哪个糊涂的放进来的？”
她转过头，出门询问着其他下人，得到的答案是一致的，大家都不知道这是谁放进来的。
秦淮凝眉思索，“二伯在府上吗？”
春桃摇头，“将军上朝去了，今日是太子殿下头一日坐在皇位上上朝，将军担心他应付不来，一早让人将他那都脏了的朝服翻出来去皇宫了。”
如果是这样，那药放在秦淮屋里的时间也算是合理，只是这字条上的字，实在与秦飞本人的笔迹差别太大，秦淮现下找不到秦飞对证，也不敢吃这药。
“去请刘伯。”秦淮吩咐。
春桃答应一声，就要去找刘伯庸，又被秦淮叫住了。
“带上两个侍卫，我怕有危险。”秦淮越想越不对劲，但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若是真的有人要害她，但是理由又是什么呢？
毕竟她的身份放在那里，就算有人看她不顺眼，也不可能有胆子杀了她。
春桃这次没问什么，利索的带走了两个侍卫，便去寻刘伯庸了。
春桃办事一直都很利落，不出半个时辰就把刘伯庸请来了。
“不知小姐叫老夫来所为何事？”
秦淮叫他，除了疑难杂症，便一定是有别的事情。毕竟区区风寒，秦家的医师完全可以对付的来，刘伯庸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秦府才又请了一个医师，只要不是什么大病，也都由人家对付过去了。
秦淮将瓷瓶递给刘伯庸，道：“麻烦刘伯看看这药有没有什么问题。”
刘伯庸接过，打开瓶塞放在笔尖闻了闻，神色一凛，紧张地问：“小姐可服用了？”
“没有，我觉得奇怪，便没敢吃。”
刘伯庸这才松了口气，“没吃便好，没吃便好。”
“此药可是有什么问题？”秦淮看着刘伯的表现，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手上这看起来跟糖豆一样的药丸，不是个好东西。
刘伯庸倒出两粒在手上观察着，一边回答道：“这是壮骨毒丸，本是一种慢性毒药，需要连续服用半年以上才会致命，一旦积累到了致命的量，绝无生还的可能。但是这一份，毒性更烈。”
他取出工具将药丸碾碎，三指捏起粉末搓了搓，才缓缓道：“比普通的壮骨毒丸的毒性大了不少，如果估计的不错，多则半月，少则三日，就能取人性命。”
“看来你和朗家那个小丫头，被同一批人盯上了。”刘伯庸才从朗府出去，回家的路上就被春桃拉着来了秦府，前后不出半个时辰。
秦淮错愕，“您的意思，夜洁姐姐也是因为这毒才病症加重的。”
刘伯庸点点头，“她的毒本不应这么快发作，但是机缘之下吃了与这壮骨毒相冲的药，导致身子虚弱昏迷不醒。看来相比杀了朗家那小丫头，他们还是想更快的了结你。”
刘伯庸准备走的时候又叮嘱道：“日后凡事都要谨慎一些，这毒没有杀了你，他们还会有别的办法。还有，等你二伯回来了，记得把这事告诉他，不要在逞强自己一个人处理了。毕竟你的性命，不只是你自己的。”
“秦淮知道了。”秦淮低着头答应，也知道身边的人一遍遍的唠叨都是为了她，就像刘伯说的，她的性命，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还是所有爱她，关心她的人的。
秦淮躺在床上，想着究竟是哪路神仙能够让她毫无察觉的把这毒药放到她屋里来，有这身手，完全可以趁她还在睡觉一刀抹了她的脖子，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用毒药毒死她？
起初她还怀疑是下人中出了内鬼，但想想家里的下人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功夫。但如果不是家中的下人，那人不仅要越过秦府的重兵把守，还要不被秦飞察觉。
这种人必定轻功极好，身轻如燕加上极强的隐蔽气息的能力，而这种能力在军中是最废物的能力，可是在有一群人之中，这是决定生死的本事。
刺客可以武功不高，但必须拥有极强的隐藏手段和逃跑能力，他们不能被捉住，就必须快速轻巧的杀人灭口，否则任务失败的概率是很大的，而一旦失败，就意味着暴露雇主的身份，意味着他要面临雇主方和被杀方两方的追杀，几乎是必死无疑的。
“江湖上有这种本事的刺客只有一个人，在江湖中享有盛誉，被称作不沾血的修罗王。他杀人有个怪癖，就是只用毒，且此毒需要雇主自备，他只负责将毒送到目标身边，至于该怎么让目标吃下去，他也一概不管。所以他不趁你熟睡直接杀了你，也在情理之中。”秦飞听了秦淮说的关于有人想用壮骨毒杀她的事情，好像并不意外，他知道秦淮并没有吃下那毒丸之后，便连紧张也没有了。
秦淮问道：“我不明白，他们为何会想杀我？还有朗小姐。”
秦飞喝了一口酒，惆怅的看着外边云彩渐渐聚拢起来的天，“因为朗夜泊碍了他们的眼。而你们，不管是中毒还是死掉，都能牵制住他。也更好下手。”
秦淮虽然不乐意听到这种话，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世道杀人不像战场上的士兵厮杀，而是军营里的大将谋划。不是比谁的力气大谁的武艺高，而是阴谋策论，是出其不意。
在这方面，秦淮就是一个稚嫩的孩童，天真幼稚，随时都可能被哄骗利用，甚至最后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无疑，朗夜泊在皇宫废了大劲找到了皇帝的圣旨，帮助李俭顺利的坐上了监国的位置，阻挠了一些人指望李冉成为太子的计划，自然是碍了不少人的眼。
即便他们现下还在对朗夜泊身边的人动心思，但朗夜泊也不会是安全的，说不定只要朗夜泊一出朗府，就会有无数支箭悬在他的头顶，等着将他一击毙命。
这不免让秦淮又开始担心起来。
“将军，门外有个叫水玄的，要见您和小姐。”侍卫禀报道。
秦飞不认识水玄，于是将目光转向秦淮。
秦淮解释道：“她是朗家二公子的人。”
秦飞点点头，让侍卫将人带了进来。
今天的水玄穿了一身洁白的素衫，批了一件纯黑的狐裘，与那日在风华楼里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没有了□□的媚态，反倒像个征战沙场的女将，英姿飒爽。
“将军，秦小姐。”水玄向着二人行礼，接着又开口道：“我家主人想见秦小姐，门外还有若干武功不错的死士，定会将小姐安全的送回来。”
秦飞道：“你家主人？朗夜明？”
“主人已离开京城，现下我们为朗小公子办事，主人自然也是他。”水玄解释道。
秦淮疑惑：“朗家二公子走了？他出城干什么？”
水玄道：“此事还是小姐去问我家主人吧，我们都是奴，并不清楚其中原委。”
秦飞警惕的打量着水玄，向秦淮确认道：“你确定此人是你认识的，而不是只听过名字而已。”
秦淮点点头，“我与她见过面，不会错。”
秦飞这才点头，“好，我现在身份特殊，没有办法去朗府走动，不管此人所说是真是假，你不要放松警惕。”
“侄女知道了。”
秦飞挥挥手，虽然他现在并不想让秦淮与朗夜泊有再多的接触，但是想要她命的人既然已经来了，再做这些无用功也无济于事，既然朗夜泊要见，那便见吧。
“秦小姐请。”水玄今日十分严肃，除了与那日见到的水玄长得是同一张脸，她不管是妆容还是衣着，甚至是气质都与那日她见到的不一样。
仿佛不认识她了一般，竟然让秦淮感到有些害怕，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谁易容出来了，一旦远离了秦府，就会抽刀将她砍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