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你好
离开酒店房间，来到二楼餐厅。
顾扶摇和楚芽衣正在吃早饭。
陈不恶要上一碗咸豆腐脑，两根油条，还有两个水煎包坐到旁边。
再配上半盏咸菜当佐料，早饭无比丰盛。
咸豆腐脑的口感和其中的咸黄豆腌制味道恰到好处。
而油条面质松软，泡在其中，更是多了一份味道。
至于水煎包和半盏咸菜，一个充饥，一个调味。
能静心坐下来吃得如此一顿早餐，实乃人生一件幸事。
“顾长官，早上好。”
陈不恶端着餐点坐下来。
顾扶摇笑了笑，喝一口豆浆，平静道。
“别再叫长官了，从昨天开始就已经不是长官了。”
陈不恶没说话，张口吃上两颗腌制的黄豆。
昨日吴队长和小林来过之后，念往日旧情，便放过顾扶摇一马。
而对于山海司组织里来说，顾扶摇现在的身份相当于一名“在逃战犯”。
已不再是前段时间里能够叱咤风云，眼睛不眨立于风雨之中，一枪射向五骑士的顾长官了。
两个人都拯救了世界。
像是救世主。
但并没有得到救世主应有的待遇。
“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长官。”
陈不恶平静道。
顾扶摇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望向酒店的窗台，问道：“这次病界旅行怎么样？”
“还行，就是遇上点棘手的事情。”
陈不恶指的是这次东方国度的政变。
“我刚刚从网上看到消息，有人发表了病界眼下的事态，听说东方国度发生了政变，你不会恰好也在那里吧？”
陈不恶心头咯噔了一下没说话。
不是我恰好在那里。
而是我恰好和此事有关
“你在那边要把自己照顾好，可别某天一觉睡过去，再也醒不来了，我现在可离不开你。”
楚芽衣在旁低着头吃饭，听到这话，默默小声嘀咕道：“这话有点暧昧哦…”
陈不恶闻声看了小姑娘一眼。
忽然发现她似乎不太高兴，脸色甚至有些难过。
刚想开口问怎么了。
顾扶摇开口道。
“芽衣要走了。”
她说着话，好像没吃饱似的，还顺手夹走陈不恶的一根油条。
“走？去哪？”
陈不恶盯着那根油条，默默放下了碗。
“你是不是都忘了芽衣只是来兼职的？现在要入秋了，时间差不多，她该回去上学了。”
“……”
陈不恶明显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在经历过世界末日存活下来后，你跟我说接下来的打算是回去老老实实上学？
谁信呢？
顾扶摇见状笑了一声，腮帮子里咬着油条道。
“行吧，确实也骗不过你，不过，你应该也能猜到，芽衣是山海司的人。”
陈不恶沉默半秒，咬了一口水煎包道：“是有这么想过。”
毕竟什么大学生的兼职是去拯救世界啊！
“当初我让组织里派她过来，来是协助你和张悟心对付邪教的，但没想到后面竟牵扯出这么多事情，现在我已经成了组织追杀头号人物，不能让她再跟着我，太危险。”
“可我又不怕……”
楚芽衣低声嘀咕着，好像对眼下的情况感到不满意。
“可我也不想你会死啊。”
顾扶摇说话很直。
但，却说的都是实话。
陈不恶看到楚芽衣的眼眶都快红了，便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
犹豫几秒，问道：“什么时候走？”
“吃完这顿饭。”
“这么急？”
“越快越好。”
顾扶摇的语气平静。
楚芽衣放下筷子，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陈不恶看着她倔强的眼神盯向自己，像是在恳求自己想办法说服顾扶摇能让她留下来。
但陈不恶知道。
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办法。
更何况山海司组织的追杀，并不是闹着玩。
尤其是在他经历和看过这么多生死以后，领悟和体会，有些分离纵然迫不得已，却是人生中的最优解。
陈不恶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当初没有认识周叔，或许这么善良的一个老人，是不是就能避免因为拯救自己而死去
可这一切只能想想。
仿佛是注般的命运。
逃不掉，也躲不开。
最终，楚芽衣已从陈不恶的眼神里看到了答案。
她低下头，有泪珠滴落下来。
一言不发。
陈不恶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毕竟离别总是来得太快，让人们来不及准备。
他忽然将手伸进兜里，从摸索半天，找出一枚硬币，递了出去。
“这个送给你吧。”
楚芽衣看着一员硬币，露出疑惑的表情。
“一直以来，多谢你的陪伴，你很勇敢。我想着也许该送你点什么，但好像送什么又都一样，这枚一元硬币，就当是一个承诺，只要你拿着它，不管将来过去多久，只要你出现，我定有求必应。”
“陈哥”
楚芽衣接过这枚硬币，仿佛告别已成定局。
泪珠控制不住的啪啪往下滴落。
已说不出话来。
纵然相处的时间不久，却一起努力拯救过世界。
人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吃完这顿饭之后，楚芽衣便离开了。
她坐上一辆出租车，回自己应该回的地方。
临走时，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两个人，眼泪止不住。
陈不恶站在酒店门外，和顾扶摇并肩而立。
默默望着远去的车辆，一言不发。
又一个人离开了。
此刻正值秋季，空气中有凉意来袭。
秋风萧瑟，黄叶纷飞。
叶落肩头，旅人匆匆。
这景象让陈不恶忍不住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诗。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但愿初相遇，不负有心人。
随着车辆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直到拐过一个路口消失不见。
顾扶摇终于，垂眉叹息。
“小丫头也走了，陈不恶，又只剩你和我两人了接下来我们要面临的东西，会很艰难，他们会来杀你，也会来杀我。”
“一切就像我们两个当初一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和我，又走回去了。”
当初？
陈不恶有点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枯黄树叶下，顾扶摇扭头望着身边的青年，轻声笑了笑，道。
“上次的故事还没讲完，对吗？我继续讲给你听吧。”
十多年前。
“我弟弟真的失踪了！你们到现在还没找到！都坐在这里干什么？去找啊！”
“这位小兄弟，你冷静冷静，我们已经有队员在日夜搜寻了，再者说，找失踪人员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样吧，你先回去，一旦有情况，我们会立马通知你。”
警局里，陈不恶在大吵大闹。
此刻，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没有撑伞。
以至于浑身被湿透，此刻在警局大叫的举动，看起来狰狞又疯狂。
这已经是他本周第六次来警局。
却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弟弟陈木音的消息。
活生生的一个人。
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怎么可能呢？
哪怕留下了一张纸条，难道就找不到了？
陈不恶想不明白。
说不好听点，放个屁还有个音呢！
父母被杀。
弟弟失踪。
原本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却在眨眼之间，变成了现在这般境地。
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当陈不恶从警局走回来的时候，走进瓢泼大雨之中，耳边已听不到任何声音。
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捶打着他的天灵盖，像是锤子的敲击一样阵痛。
我必须要找到杀害父母的凶手
必须要把弟弟找回来！
“看着点路！疯了是不是！”
忽然，一辆车从身旁疾驰而过。
轮胎卷起大量的水花，直接像是泼水般盖在陈不恶的脸上。
他浑身再度湿透。
被骂这么一声，猛然惊醒般发现
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
来来往往的车辆正疯狂按着喇叭，肮脏的谩骂声不断透过雨幕传进来。
他怔怔望着眼前的一幕，好像没听见一样。
“要死是不是？！”
“妈的！想死别碰老子身上！赶紧滚！”
“下雨天站十字路口，真他妈疯了！”
声音越来越乱， 陈不恶感到大脑嗡嗡作响。
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脑浆。
有人杀了我父母
我弟弟失踪了。
我只是想找到他们
谁能帮帮我？
此刻，只有十几岁的陈不恶，像是丧家之犬，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跌跌撞撞走向路边。
他想坐在路边喘口气。
然而脚下站立不稳，不小心打滑，导致身子失控。
直接摔滚在旁边的灌木草丛之中。
脑袋砰一下撞到石头上，鲜血透过潮湿的头发流出来。
又疼又凉。
“”
躺在草丛里，陈不恶透过雨幕，呆呆望着天空，没有起身。
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
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
冰凉。
刺骨。
脑袋一直向外渗血。
他却感觉不到疼。
这一切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直到，像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
陈不恶渐渐回神，开始用手臂支撑着自己缓缓起身。
却在刚站起来扭头的一刹那，看到后方草丛里，蹲着一个女孩。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陈不恶整个人怔在原地。
几乎忘记呼吸。
女孩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
或许要比自己还要大一些。
但肯定不会超出太多。
她此刻蹲在草丛里，抱着膝盖，浑身湿透。
头发从两侧紧紧包裹着脸颊。
眼神中布满惊恐。
看起来似乎十分害怕。
在和陈不恶对视上的瞬间，立刻将手臂举到胸前，做出自我防备的动作。
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神情紧张不安，眼神警惕，时不时看向外面，像是在躲避某人。
又在防备眼前之人。
很奇怪的感觉
在看到这女孩的瞬间，陈不恶并没有感到丝毫慌乱。
甚至，他有种亲切感。
这个女孩似乎和自己一样。
她躲在雨中草丛里的模样，像是被所有的一切给抛弃，宛如落荒而逃孤独的野兽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自我抚慰着心灵。
当这种异样感觉从心头涌上来的瞬间，陈不恶几乎不受控制的伸出手。
他站在雨里，站在草丛里。
满脸是血对眼前神色警惕的女孩，突然咧开嘴巴笑起来。
“你好，我叫陈不恶，你呢？”
握着刀的女孩怔怔望着他。
像是被电击中一样。
直到，她好似被一股力量催促着，没有握对方的手，开始开口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
“我我叫顾扶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