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戕
兵临城下的那晚，秭归混进了汝州城，直奔将军府。
将军府的前厅大门敞开，无一人把守，秭归小心的往里走。
“李道长！”
只见展御端坐在堂前，似是在等他一般。
“展师父！”
“谯儿带军已兵临城下了吧！我知他一定不会死心，料到今晚一定会再来府里劝说于我。”展御语气十分平静。
秭归本想可能会费一番口舌，也想着趁机给这展御下了定魂咒，待他昏过去，就带他出城。
可这展御的话，却是让他始料未及，“李道长，我想清楚了！明日我就打开这城门，迎谯儿入城！”
秭归一听这展师父竟然回心转意了，不免大喜，想这轩辕谯和展师父终于不用兵戎相见了。
可回去的路上，秭归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可是也说不上来，只能先将消息带回给轩辕谯。
轩辕谯也觉得师父有些奇怪，这不足十日的光景，师父竟然改了主意，且按之前师父那笃定的态度，不像是会有转旋的余地啊。
秭归有那么一瞬间飘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展师父是有意诈降，引轩辕谯入城后再瓮中捉鳖？可他没有说出来。按理说，他能想到，轩辕谯也会想到。他既没有提，显然是相信展御的。带兵最忌摇摆不定，索性明日入了城再说，大不了见招拆招。
翌日，轩辕谯领兵直击汝州城下，秭归并未在军中出现，他隐在暗处，观察着局势。
城上只有几个驻军把守，一点都没有迎战的样子。
而城门却迟迟没有开。
轩辕谯显然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一声“攻城”令下，号角声起。
前锋营的战士都朝着这汝州城墙杀去，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曾经的主帅飞虎将军就死在这城内。
正要搭云梯之时，城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两队军士从城中列队而出，中间穿着黑色铠甲的，应是这守城的副将。他大声喊道：“展将军有令，大开城门，迎轩辕将军入城！”
前锋营的战士明显都愣住了，这是，又有内应了吗？
上一次攻城时，内应是这位轩辕将军，而此次难道又有新的内应？
他们都望向轩辕谯，只见轩辕谯一挥手，全体前锋营挺进了汝州城。
见前锋营入城，守城副将扔下兵器，半跪于轩辕谯马前，他手上捧着的，是一封信件。
“展将军何在？”轩辕谯四处张望，并未见到他师父的身影。
“请轩辕将军先看这信件！”副将执意。
轩辕谯稍弯了下腰，接过信，那是他师父的字迹。
“谯儿亲启：
为师自幼便无高堂在前，独自一人长大，流浪到十几岁遇上你师祖，拜入门下学习剑法，后知自己身世，虽对母亲有所怨恨，但毕竟于我有生养之恩，且为师一直羡慕他人母慈子孝。为师入朝不为富贵荣华，只求能尽忠尽孝。可当目睹这朝廷昏暗，为师如坐针毡。为师也曾规劝过母亲，也曾大胆谏言，可人微言轻。为师无奈，只能继续助纣为虐。为师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写信于你，若你当日未曾入京，闻风镖局也不会遭此横祸。自前几日你与为师长谈，为师亦心有愧疚，确不能因这愚孝而牺牲这汝州城内万名军士与百姓。
为师已然想通，守这一城，便是要守护百姓平安。如今，城门已开，只望谯儿善待他们，亦不再让他们饱受这连绵战苦。
为师有你，此生之幸。而为师已无面目再见母亲，只有将这身躯还于她，以报她生养之恩。不必为为师难过，为师此生最喜自在，如今却是得了大自在，你该为为师高兴。
别了，谯儿，若有来世，我们再续师徒之缘。
展御绝笔。”
“说，展将军在哪？”轩辕谯的吼声甚至传到了城外，秭归听到这声音不对，立即飞身入了城。他看到轩辕谯拿着信的手，不住地颤抖，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他看向依旧半跪的副将，道：“快说，展将军在哪？”
“将军，将军他在，在府里。”
没有灵堂，没有棺木，没有长幡，什么都没有。只有轩辕谯一进大门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师父！师父！”
秭归跟在他身后，看着这空无一人的将军府。
副将也随后赶来，轩辕谯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我师父呢？你不是说在府里吗？人呐？”
只见副将指向堂前那一白瓷瓶。“将军说他这一生就喜欢云游四方，昨日将军交代，他自戕后就将他的尸体焚烧了，将这骨灰撒在这九州大地之上。”
轩辕谯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感觉整个人都快炸了一样，他的双腿似灌满了铅一步又一步的走上堂前。
他双手刚要摸到那瓷瓶，只见一口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便晕倒在地。
秭归心里一样无比难过，他甚至愧疚曾怀疑过展师父诈降，他看着轩辕谯丧父、丧母，而如今师父也不在了。他们心中一直想要救世人于水火，可最后连身边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轩辕谯醒来后就一直呆坐在那里，不吃不喝。
秭归将前锋营和所有守城的将士都安顿好，就陪在轩辕谯的旁边。
“轩辕！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你要振作起来，你可是这前锋营的主帅啊！”
“二哥，我们做错了吗？”
“轩辕，你看这城中百姓如何？”
“百姓你不是都安顿好了吗？”
“那你看这守城军士如何？”
“他们不是都纳入这前锋营了吗？”
“那你说展师父此举为何？”
轩辕忽然大哭了起来，这是他知道展师父自缢后，第一次掉眼泪。
秭归想，也许轩辕谯懂了，守城军士和百姓无虞便是这展师父最大的心愿。
哭过以后，轩辕的状态也稍微好了一点，他对秭归道，“二哥，你给师父念了往生咒，然后我们就去这附近的上山，了了他的心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