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如果从这方面来看,她确实有些缺陷,但这并不影响正常生活。如果她身边没有人的话,她就可以像我一样,想干什么干什么了,也许她会比我适应的还要快。
又过了几天,那几天里,院子时不时总有一个人经过。
她就躲在屋子里,常常不出来,偶尔走出来了,总是好像撞在树上的兔子一样,总会被人抓住。然后让她去做事。
说做一件,她就只做一件。
做完之后立刻回房去,又是很长一段时间不出来。
那边是一天吃三顿饭的。她不愿意出来,旁人喊了一次也就罢了。一来二去,饥一顿饱一顿,居然还习惯了。
她自己都习惯了,没话可说,别人就更不管她了。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好不容易回来住几天的大姐和二哥又要走了。
毕竟比家里这两个小的年纪大得多些,大姐又是钦定的驸马,眼看着时候也到了,婚礼也准备好了,她也是时候去进京面圣完婚了。
至于二哥,回来带了一大堆新奇玩意,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带一笔钱,交给父母维持家庭生计,也有一些好吃的,回来没两天就被吃完了。
呆了一阵子,也该走了。
二哥在外是做官的,也是经商的。
老待在家里也赚不了钱。从来走南闯北,回来待一阵子也够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不成器的老三,那一家子里头只有老三最不成器,明明圣上皇恩浩荡,并不严苛,从未明令女子不得外出,偏偏她是那样。
一家人多光彩的脸,都要因此抹点儿灰。
越发看不上她的,更不可能像她一样整日待在屋子里,又或许是因为她这样,越发刺激了她的几个兄弟姐,根本不想与她共处一室。
虽然不像外面的人那样看她说她,不过比外面的人离得近一些,随便做点儿什么,也比外面的人扎心得多。
大家共处一室的时候,只需要不约而同忽略掉她,气氛就其乐融融,好像家里并没有少一个人。也确实没有少人,她站着坐着,总还在那里。
要说不劳而获,她是最不劳而获的。
但要说惹是生非,那就与她全无干系了。
因此虽然看她不过去,也还勉强忍耐着。
大姐临走的时候对家里说,女儿这次去成亲,想必要忙一阵,多少顾不得家里,也不必担忧挂怀我,父亲,母亲和小弟,好好在家里等着喜讯就是了。
她还说,得了空了,也许派人送来喜糖。
让家里人等着,到时候也许把人都接去看看,也未可知。
虽然大姐说这话的时候没看她,但这种把人都接去的话,大概也是包括她的。虽然语言上不提及,其实有什么好事也没落下她多少。
只是表面上看关系稍微浅薄些。
二哥走的时候,就只是挥了挥手,要不是女人总拉着,一时走不开,才说了几句话。也只是说,让家里人等着。
话里的意思都大同小异。
大概就是:好好等着,时候到了就回来。下次回来的时候,还能带点儿东西。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就写信告诉,但凡有的都让人送回来。也不必多想。
毕竟大姐离得远点儿,又是圣上面前,不好出错,忙起来肯定顾不上。二哥就方便多了,至今没有家室,来来往往也没有牵挂,说走就走,说来就来。
二哥走的时候,也就多嘱咐了两句。
连着把两个人都送走了。院子里又冷清了不少。
那些亲戚朋友都是看在大姐二哥的份上,来庆贺庆贺,本来也不常常来往。这会儿子人都走了,那些亲朋好友更没有来的意思。
白天各自都有事情。
就算是最小的那个,也要出去找夫子学习。
到头来无所事事,待在家里的还是只有她一个。
我坐在镜子面前看着她笑。
虽然并没有看笑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笑。但是,我看到她就有点儿想笑,并不是嘲笑的意思。
但要我说出具体的意思来,我也不能。
我笑了一阵,她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
她开始张望起来,左顾右盼,但是没有发现人。
她不可能在那边看见我。就算她拿着镜子也不能,她要是看见了,那岂不是白日撞鬼?按理说,那个世界还没发展到这种地步。
我安静了一会儿。她找了一遍,没有发现我。
那院子里外也没有别人,她只当自己疑神疑鬼。一只手按住胸腔外皮肤上的衣服,那个位置是心脏跳动的地方,她垂着眼,低着头,望着地上发呆,好像在想什么。
我没有读心术,不能知道。有一点儿好奇。
她有时候会自言自语,我等了好久,结果她没有说话。大概是不想说,或者即使是她认为自己疑神疑鬼,意识里依然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所以不愿意说话吧。
也对。谁会希望自己的生活被别人无时无刻的窥视着呢?糟了!不说还好,越说我更变态了。
我看起来真是越来越不像好人了。
要怎样才能变成好人呢?
要怎样才能看起来像个好人呢?
大概是学习,但是只学习是不够的,因为她也并不能算一个正常的人。这件事她和我都知道。只是一时没有办法改变而已。
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
心里知道情况,面上不想动弹。事情就一天一天拖下去了。虽然想变好,大概暂时也只能想想而已。
我记得这周围是有书店的,不过得走一段路。
而且我在本子上记录的十件事里,是没有去书店这一件事的。如果我去了,怪怪的。我不喜欢计划之外的变化,哪怕必须接受,也是有些抵触的。
更何况这件事好像并没有那么必须。
我把墙上的镜子扯下来,走到外面去翻出那个本子。打开一看,第三件事写的是去电影院。也就是说,如果我要出去,可以先去电影院再去书店,多待一会儿也没关系。
我只要带着镜子出去就好了,顺便再多带几面镜子回来。反正到处都有。一面镜子也太少了点儿。
她那边看起来还平静。
我就开始准备出门。
白天的时候,她在屋子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小部分时间被外面的人有意吵醒了,然而依旧不出去,就静静在床上等待外面的人离开。
当她想要听什么的时候,耳朵会稍微变得灵敏些。
于是刚刚在屋子里想要出去,而外面有人的时候,她会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究竟有几个人准备什么时候走。然后耐心等到外面的人离开,才出去。
有时候她会判断错误,所以出去的时候,外面还有人在当场就被抓住。也就是这种时候,别人会要求她去做事。
她并不会特意吵闹,因为她知道她的行为习惯看起来确实懒惰极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应该的。毕竟她也不是老人,也不是病得要死。
她本来就不应该这样,所以如果其她人对她有做事的要求,她还是会去的。只不过,她毕竟不常做那些事情,动起手来总有些事故。
有时候哪里做得不好,然而在她身边的人,并不会特意提醒她,只是会看着她,然后露出震惊和嘲讽混合在一起的表情,等她离开之后,切切私语,互相告状。
对于她来说这本来没什么,可是如果其她人对她有更高的要求,而在她背后说话,她就会感到如芒在背。那种感觉很不好,就好像很多眼睛一直看着她。
但是可能因为我看着她,她在别人眼里就变成了疑神疑鬼的模样,连她自己也这样认为。我很抱歉,迄今为止,毫无办法。
然后她的行为就逐渐神经质起来。
我认为这不全是我的问题。
她本身就是需要安全感的存在,可是她身边的人,没有给她任何安全保障,那些人只会让她更难过,而且在加重她的神经质。
她没办法自救,一天比一天陷在泥潭里更深。
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大概是改不了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别人不可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即使嘴上说着能理解,其实也并没有谁能感同身受。她只能一天比一天陷落得更深。
晚上的时候,她是睡不着的。
可能是白天睡得太多了,到了夜晚,周围的灯都熄灭了,她睁着眼睛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睡不着,时间过去很久,她几次三番看时间,时间越走越晚。
可她还是睡不着。
脑子里胡思乱想什么都有。
晚上那种时候,她就会自言自语,有时候我也能看出她在说什么,但黑暗的光线还是会对我有所影响。我开始想,也许是时候听听她在说什么了。
时间过去得足够久。
在我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就开始想办法。
从前没有经验,现在是摸着石头过河。
我有意识到,我在这条路上,距离目标越来越近。
直到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停住了。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踢那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