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我不记得这附近有快餐厅。
按理说应该有的。但是我对这个词的范围有点儿不清不楚。快餐厅是指提供快餐的餐厅,是吗?
按照这样来说,炸鸡不也是快餐吗?
虽然我没听见那边在说什么,但是我以前看她的时候,她吃外卖就经常点炸鸡,她身边就有人会说她看她的表情和口型大概是在表示不赞同别人的观点。
也就是说,炸鸡是快餐,这是成立的。
那我去吃炸鸡好了。
至于餐厅?炸鸡店也算是餐厅。
我坐在炸鸡店里吃炸鸡,应该就是等于在快餐厅里进食了。无所谓了,反正这里没有其她人,我说了算。
我拍了拍衣服,对着门口的镜子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打开门出去了。
外面的餐厅一片萧条,萧条到我以为这里早就是废弃城区了。就很奇怪,外面看起来还是很好的样子。之前这些店面也并不是现在这种。
外面看起来还算不错,大概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空空如也,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里有很多灰。食物也少了很多。从前经常看见的大冰箱也不见了。虽然我之前也没出来过几次。
时间又过去了这么久。
但是没道理会变成这样啊!
世界又不是少一个人就会立刻毁灭。
就算她在那边是非常重要的人,死了就死了,我倒不信世界也会因此迅速毁灭。要是只有这个城区是现在这幅萧条样子,那还可说。
也许是她的尸体带了什么病毒,或者她死的时候怨气太大?开个玩笑,虽然并不好笑。
难道是之前那边的大传染病又开始了?
我在店里坐下来吃了一盒子的炸鸡肉。想不通。我就不想了。我记得有一个地方,之前还有一个锁店,就是专门开锁的那种店子,那边有人。
这边肯定是没有的,不要紧,东西都在,只要那个店还在,我过去就可以用那些工具。工具能用,我试试能不能做出一个□□。
要是我把□□做出来了,我就带回去随便开开门。那边肯定不行,但我这边可以。因为这边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我想开哪扇门,我就开那扇门。
虽然说起来好像全无秩序,但实际上这里就是这样。并不需要额外的东西,也不需要额外的考虑,干就完了。
我找到了那家店。如果身边有人,也许我还能听见一句心灵手巧的夸奖。当然就是那么一说,因为身边不会有人。
我就那么一想。然后带着钥匙回家。
我当然不是因为没带钥匙才去那个店子。
而是因为我拿这把钥匙要开别人的门,只用她家的钥匙肯定不行。也有另外一个可能,比如我拿着她的钥匙,开了别人的门。别人的门不仅被我打开了,而且我还进去了。
那不能说明我有问题,只能说明她那边的钥匙设计有问题,也许一把钥匙真的可以开一整栋楼的人的门呢?想象力不能太乏力。
虽然她已经死了很久了,但是无所谓,我就那么一想。她人都不在这里,也不在那边,总不能连我想一想也要管。更何况她本来就管不着我。
真糟糕,她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我究竟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下去啊?
分明是找不出答案的,只能反求诸己。
更何况这里没有人。
她在那边的时候,还活着的时候,还可以跟别人说话,毕竟是有人的。就算那些人都不好,都不跟她说话,她也可以假装有人,但我连假装都不行。因为我只认识她。
这也不是认识不认识的问题。就从她的经历来看,我一点儿也不想认识她们那边的人。然而我又不能发现这身边有别的人。那除了她,我还能找谁呢?
哪怕是想象,我也只能找她,因为想起别人,我都不是不喜欢的问题,那是讨厌的问题。如果只是想她,我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远没有到讨厌的程度,即使偶尔不喜欢了,也就是偶尔。
她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如果当初我惊鸿一瞥看见的是别人,我就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了。我也不会离开我原来的地方到这里来,以至于现在落到这种地步。
说真的,就我现在这种生存的状态来看,我觉得就算是囚犯也不一定会像我现在这种样子。
因为这里没有别人,谈不上什么律法,我就不讲她那边的事情了。但是除了律法还有别的可以讲。
比如说,人。
我从镜子里看那边,她有时候也看电视剧。我也能从镜子里看一点模糊的影子,看那些花里胡哨的色团儿搂搂抱抱。
具体是什么颜色,甚至混在一起之后就看不出来了。她如果看的是从前的东西还好。她看的东西时间越近,越是一片的奇怪。
如果是距离她的时间比较近的电视剧,只有大片大片的白色,我看了都差点以为自己得了她那边的雪盲症。
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我衷心希望她不要喜欢那些东西。她果然没有喜欢,毕竟,我们两个是真的差不多。
喜好厌恶这一方向上几乎是一致的。
就算有些小的不同的意见也并不影响。
第一,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所以好不好都无所谓,合不合也无所谓。
第二,我们并不在一起生活,有些许的问题也不需要马上解决,或者着急忙慌,开始大惊失色,感觉过不下去什么的。
第三,和而不同。这一点我们是一样的。我是说,大方向一样就好了。小细节不一样,反而还能让我们两个有些令人期待的地方。
我说的令人期待的人是指我和她。
没有别的意思。不带其她任何人。
毕竟我对她身边的人并没有兴趣,不然我整天看那些奇奇怪怪的颜色在大屏幕上抱成一团。我不可能没有好奇。
她从生到死也有很多年了,在那边应该是。一个人大致的一生,只是稍微短了一点而已。对我而言特别短,所以我很无所谓。
对于她来说那就是全部,也没什么可说的。
如果要把这个感觉放大到整个群体,在那边关于她的生命长度的感觉,大概也是不长不短的或者半长不短。
几十岁,你要说短肯定不短,比那些几岁几个月就夭折的小孩儿来说,她比那些小孩儿活得都好都长。
但你要说长,肯定也不长。据我所知,在她那边的正常寿命应该是八十左右,长寿的某些特殊个体能到安稳稳活到一百多。
她完全没有到一百的程度。
就算一百打一个折扣,那也是五十,她也没有到。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她并没有满五十大寿,因为那边据说是要大办的。
就算她是个喜欢安静,喜欢简单的人,她并不在五十的时候举办什么宴席招待客人,她也没有到那个岁数。不是大操大办的问题。
她没到。
再怎么样,那种日子她也会给自己一个花钱的借口。就算没有理由,也要创造出理由来,用钱是一件快乐的事,对于她来说,如果用钱能买到快乐,那当然再好不过。
至于这个买来的快乐究竟是什么具体形态全无所谓。
她也未必有时间去买,也不能精挑细选。
她不喜欢逛街,也不喜欢出门。对于买东西也不热衷,虽然她是个女孩子,她也不打扮,不化妆。
这个不是只有我知道,那边的人都知道,我是说她身边的人。和我在内。
她是从来不化妆的人,就算化妆也是别人给她画。她对这一方面一窍不通。她也毫无兴趣,虽然看过,也就是看过就算了,不会多想,也不会仔细去研究学习。
这大概是她身上懒惰的一方面。
她对自己的事情和生活也是十分敷衍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从她小时候就开始了,一直到她死的那天,也没有结束。
说真的,我现在想起来,突然就感觉自己好像清醒了不少。在仔细想一想,我当天看见的她那会儿死的时候,好像也并不是那么……
我该怎么说呢?那不是不痛苦,但也不是特别痛苦,因为她死得很快。
我要是说不痛苦,肯定站着说话不腰疼似的,我要是说痛苦,可我认真觉得她哭泣的时候,比那时候痛苦多了。如果她只顾着哭,她反而不觉得那种深深的痛楚有多么的严重。
而且还好,她又是个很乐意你哭泣解决问题的人,我是说估计对于她来说,可以解决身上的疼痛和一些别的负面东西。
比如情绪、事件、问题。
诸如此类。
那些不好的东西。跟着她的眼泪一起消失,她就会感到快乐。同理可得,她在痛苦的时候哭。也是在削减她的痛,就好像痛觉被削弱了一样。
当然我可以完全确定她是没有系统的那种人。
她也看过小说,虽然我看不清楚,但是她可以念出声,虽然我也听不见她的声音,但是我可以看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