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双生鬼9
时眠扶着床坐起来，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门口的方向，将卧室里的灯打开。屋内突然变亮，时眠捂着眼睛适应了一下才又睁开。
“咚、咚、咚……”
敲门声像催命符一样。
屋内的吊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屋内灌进一股凉风，时眠这才意识到，窗户没有关，快要下雨了，外面传来阵阵雷声，狂风卷着潮气一股脑填进房间。
“咚、咚！”
“咚、咚、咚！”
时眠的手指陡然抓紧床单，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一些幻想，会是谁呢，要不要去开门，会不会是那天的人头蜘蛛？可是如果不开门的话会怎么样，怪物会不会闯进来。他的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脚趾瞬间变得僵硬冰凉。
外面的人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房门在剧烈震动，看起来摇摇欲坠。时眠将后背贴在床上的靠背上，用手捂着嘴不敢发出一丝惊呼，眼泪顺着鼻梁流在手上，又沿着指缝“吧嗒”没入被子。
宴乔呢？宴乔呢？
宴乔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这时，门口的响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像是蕴藏着无尽温柔，让人不由自主地溺毙其中：“眠眠，是我回来了，能不能帮我开一下门？”
时眠脊背一僵：“宴乔？”
门外又传来一道声音：“嗯，我带的东西有些多，两只手都腾不开，你能不能过来帮我开一下门？”
时眠犹豫地抓紧床单。
外面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迟疑，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在我回来之前不要下床吗？你看一下现在的时间，是不是已经是两点十分了？”
时眠闻言向墙上挂着的表看去，长短指针都指着“二”，果然是两点十分。是了，宴乔说过两点的时候会回来，门外的人应该是宴乔，不然鬼怪进门还需要这么绅士地敲门吗？时眠使劲揉了一下眼睛，再次确定墙上的钟表显示两点十分。
“……宴乔？”
“是我，眠眠帮我开一下门好不好？离开你两个小时了，我好想见你啊，眠眠你有没有想我啊？”
时眠点了一下头，眼睫微颤，落在他纤长睫毛上的灯光也随着颤了颤，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点头并不会让对方看到。打定主意去开门之后，时眠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这个手机是宴乔给他新买的。
光洁的小脚踩在拖鞋上，时眠慢吞吞地走到门口，在他走动的过程中，头顶的吊灯被窗外灌进来的风吹得不断晃动，像是下一秒就要掉在地上摔碎。
屋子里的灯光也一晃一晃。
“眠眠，快点帮我开门吧，我已经迫不及待要见到你了，两个小时的分别就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眠眠、眠眠……”
时眠将手贴在把手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的手心一激，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宴乔明知他睡眠不好，怎么可能会因为拿着东西就吵醒他让他开门？睡得迷迷糊糊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时眠的脸色变得苍白。
门外的人不是宴乔！
是鬼怪！
时眠想要把放在把手上的手挪开，但手心像是被胶水黏在上面一样，根本扯不开，一旦有挪开的欲望，手心就会感到刺痛。
外面的声音一会儿是宴乔“眠眠，快开门”，一会儿是尖锐的鬼怪声“哈哈哈，好香啊，快开门让我吃掉你”。
“……啊！”
时眠喘了一口粗气，浑身颤抖，怎么办怎么办？他的余光看到，墙上的挂钟显示得根本不是两点二十，而是一点五十五！宴乔还没有回来，门外是吃人的鬼怪。
时间重新流动，时眠甚至可以听到指针移动时发出的嘎达声，他额头上的汗珠也吧嗒一声掉落地上。
突然，从屋内传来一道声音。
——“别开门！”
宴乔从阳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支香烟，身上穿着和时眠同款的睡衣，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些责备：“眠眠，不是都说了，在两点之前不要下床，等我回来吗？今天是我回来得早，要是我回来得迟了，该怎么办？”
时眠恍然：“宴乔？”
宴乔走到时眠的身边，将他脸上的泪珠轻柔地擦拭掉，然后用手掌贴着他的手背，将时眠放在把手上的手拿开：“真是的，又让我担心了。”
门外的响动消失了。
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卧室内的所有响动都消失了，屋顶的吊灯恢复原状，只有微弱的风吹动窗帘。
时眠咬唇，狂跳的心脏还未平息：“你刚才哪里去了？”
宴乔抽了一口烟，将烟圈吐到时眠的脸上，烟雾缭绕中，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刚才在阳台站着，快要下雨了。”
“快要下雨了。”时眠抿了一下唇。
宴乔将烟头准确扔到旁边的垃圾桶，拉着时眠的手走到床边，时眠乖乖被他拉着，却在迈步的时候差点腿软到跪下来。
“唉，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宴乔一把将时眠抱起，语气宠溺，“眠眠这么脆弱，万一被鬼怪抓到，会不会被先奸后杀呢？”
时眠抬头：“啊？”
他抓着宴乔胸前的睡衣，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沉重的潮湿气，应该是刚才在阳台沾染到的，除此之外，还有一股木质香味，像埋在泥水中腐烂后散发出来的味道。
宴乔将时眠放在床上，手指抚摸在宴乔的脖颈上，像把玩一件艺术品：“天鹅一样的脖颈真是太漂亮了，不知道被粗糙的手掌握在手里会是什么样子；眼睛，像星星一样的眼睛，如果因为害怕而紧缩，充满了怪物的倒影，害怕、更加害怕……但是无法逃离，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怎么办呢的恐惧；脊背，被压在身下的时候会不会像猫一张绷紧，颤抖，控制不住地喊出声，发出弹奏乐器一样的声音，还是泉水一样的叮咚声……”
时眠扯开宴乔还想要往下探的手，声音颤抖到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宴乔？”
宴乔一只手撑在时眠的身侧，鼻子挨着时眠的额头擦过，脸上浮现了类似满足一样的神色，他的声音堪称温柔，尾音上挑：
“嗯？”
全数灯光被宴乔挡住，时眠被围困为宴乔的包围圈中，全身上下都被对方桎梏，他尽力仰着头，想要看清楚宴乔脸上的表情，奈何逆着光，只能看到一片阴影，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地从里面探出触手。
宴乔另一只手抚摸着时眠的额角，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一个寒颤，又听到对方说：“就像现在这样，害怕吗？要是我不顾一切地将你按在身下，撕破你的衣服，你会害怕吗？”
太直白了——
时眠从脖子到脸颊都变成了红色，他猛地推开宴乔，坐直身子，还想要说什么，视线瞥到了地上，时眠突然变得僵硬，一股凉气顺着脊背上升，直冲后脑勺。
没有影子！
面前的“宴乔”没有影子！
他根本不是宴乔！
时眠的视线移向“宴乔”的脸，害怕到从喉咙里发出“嗬”的一段长音，紧紧抓着被子的手指骨节不断僵直。
“宴乔”像是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重新伸手摸在他的侧脸：“眠眠怎么了，为什么要推开我，你不喜欢我了吗？”
时眠根本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鬼怪装成了宴乔的样子，分明是拿准了他信任宴乔的心理，怎么办，是当作没有发现，还是直接挑破对方？
他低着头：“……我……”
面前的怪物歪头，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眠眠不乖哦。”
时眠将眼中的泪逼回去：“我乖。”
怪物的大拇指擦过时眠的眼角，又挑着下巴将时眠的脸抬起来，表情饶有兴趣，欣赏着时眠此刻颤抖的脸色，他说：“所以即便我是怪物也会喜欢我吗？”
“……嗯，喜欢……喜欢宴乔。”
怪物摇了摇头：“喜欢我。”
“喜欢……喜欢……”
时眠嘴唇嗫嚅，说出来的话支离破碎，他咬了一下唇，后面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怪物疑惑地看着时眠，伸手扣了一下眉心：“是因为我没有影子，所以说不出喜欢我吗？”
他发现了！
时眠眼中的泪涌出来，大滴大滴掉在怪物的手背上，怎么办，怎么办，时眠啊时眠，你怎么这么笨啊，为什么要下床，为什么不听宴乔的话呢，该死该死该死。时眠抱着自己的头，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他将手填进嘴里，因为害怕而战栗的牙齿不断咬合，直到手掌破皮流血。
好笨啊！好笨啊！
为什么要在两点之前下床呢？！
乌云凝结，狂风席卷着暴雨，像泼水一样，窗户上的光芒晕成一片，水流哗啦啦沿着玻璃流下，屋内的吊灯重新开始摇晃。
宴乔，宴乔，还不回来吗？
时眠手忙脚乱地按下手机的开关键，总共按了五次，等到手机发出嗡鸣声之后，他才看向面前的怪物。
怪物笑了一声：“好香啊。”
“时眠，你好香啊，害怕的时候更香了，怎么办，好想吃掉你，可是在吃掉你之前，我更想做另一件事情。怎么会有人拒绝你的哭泣呢，把你压在身下，等到你抑制不住哭喊出来，会不会很美妙……”
时眠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使劲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你好笨！你好笨！你好笨！
一股凉意袭来，怪物将冰凉的手掌贴在时眠的后脖颈，过度紧张的时眠害怕到要呕出来，他浑身颤抖，牙齿碰撞，在怪物的手向下探去的时候，时眠毫无征兆地陷入沼泽般的黑暗中。
时眠再醒过来的时候，脸上有一片濡湿，屋内黑暗，能见度很低，只能隐约看到旁边有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将台灯打开后，时眠捂了一下眼睛，紧接着对上了一双温柔至极的眼睛。
“……宴乔？”
是宴乔，还是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