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侍女回避着谢清迎的眼神，躲躲闪闪的拿着酒壶，就要退到一旁装作没听见。
谢清迎却当不顾她，举起酒杯，再次向侍女示意。
这杯毒酒她敢喝下，难道就不敢吓唬吓唬这侍女？谢清迎是个大胆的，却没想到那侍女是个不惊吓的。
侍女硬着头皮，见躲不过，才颤颤巍巍，站立在旁边，似有若无的点了点头，慌乱中拿着酒壶乱走，不小心撞到别的桌正在斟倒酒水的侍女。
那侍女拿着酒壶，小小的‘呀’了一声，斟倒的酒水撒在了小桃身上。小桃正撒欢儿吃呢，猝不及防被那侍女浇了一身，原本要在杯中的酒水，尽数洒在了小桃腿上。
小桃苦着脸，看向身旁坐着，仍在举杯的谢清迎。
谢清迎眼中的笑意还没下去，顺势向小桃举了举杯，但是没有喝下。为谢清迎斟酒的侍女一直看着谢清迎，眼中疑问更甚。
小桃桌边愣在一旁的侍女赶忙拿出手帕，试图擦干净小桃身上的酒水，但是酒水慢慢晕染了一片，小桃鹅黄色的衣衫渐显深色。侍女低声向小桃说：“小姐，您还是随我下去换一身衣衫吧。”
声音传到谢清迎耳中，她摩挲着手中赤红色的酒杯，酒杯慢慢也变得温润起来，透亮能看到杯底的酒液，随着她手的晃动，在酒杯中肆意起舞。
谢清迎语气可见是在为难人：“你们叶家这么大的家业，你带我们家小姐出去，不会换一件奴仆的衣衫回来吧？那我们小姐怎么见人？”
侍女平常也不怎么出门，不清楚她们是燕京里哪家的小姐，但终归是都不敢得罪，停下了手中擦拭的动作，手帕被侍女紧紧捏在手中，憋红了一张脸：“自然是不会！”
谢清迎低低笑了一声：“那是最好不过了。”看了一眼旁边持续盯着她，恨不得把‘赶紧喝下’这四个大字写到脸上的侍女。谢清迎如她所愿，手臂抬起，杯子举高，仰头一喝。谢清迎解气般，把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与桌子碰撞发出响声。
她看着侍女，一字一句道：“再来，给我满上。”
侍女低头不语，谢清迎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不过还是看着她手上没有停顿的，再次为她斟满酒。
谢清迎有些意兴阑珊，不再动那杯酒，托着脸看全场。她坐在前面，看不到后面的小姐们是否看到她们的动静，不过谢清迎亦不在意，感受到头中有些浑意，谢清迎任这醉意上头，眯着眼看对面的男席。
男席与女席之间，隔了薄薄一层纱帐，想来是叶府为了这场盛宴特地准备的。朦朦胧胧之中，为这宴会增加一丝妩媚。
赵肃姗姗来迟，正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的捏着茶杯，谢清迎一眼看过去，透过纱帐，直直的看见了他。
任他赵肃名声再不好，也是人群中‘卓越’的一朵花。赵肃感受到从对面传来的目光，抬头回望时，纱帐后，谢清迎的目光已转到别的男席上，倒是半点没有留恋。赵肃勾起一抹笑。
佳人万般好，只是非我所得。
赵肃本来不打算喝酒的，因为要留余力看好戏，但是现在。赵肃拿起酒杯，半掀开眼皮，对面的谢清迎眼神正飘忽不定的，游移在男席上。赵肃小酌一口，低垂下眼皮，收起眼里的攻击性。
宴会有条不紊的展开着，众人高坐，或品尝佳肴、或极具攀谈，一室其乐融融。小桃还没有回来。
众人沉浸在这场盛宴中。谢清迎慢慢倒在这场欢乐中。
最先起波澜的，是赵肃随意掀开纱帐，向女席走去。现场有一瞬间的寂静。
男席与女席虽然同处一室，但是众人也都懂得是何意思，犹是众人偷偷瞄一眼对面，略略聊表相思之意即可。
但是赵肃却迈出这一步。
众人眼睁睁看着赵肃掀开纱帘，走到女席。宴会上的秦王并不像平常冷着脸，是以众人都敢大着胆子打量秦王。
站在人群中端着酒杯说话的叶老爷反应过来，赶忙快步走到赵肃面前，挡住赵肃继续前进的路：“王爷，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
赵肃长身玉立，脸上慢慢浮出笑意，看着挡在他面前的叶老爷，温声道：“哦？那你倒是说来听听，不合哪点规矩？”
顿时叶老爷站在那里左右为难，这都是墨守成规的道理，但要是真让自己说，叶老爷还真说不出来。
叶夫人踱着小步子，姿态翩翩，看见叶老爷杵在那，赶紧走上去，好声好气跟秦王说话：“王爷，看我们老爷说的，这天下哪有您不合的规矩。只是在现场毕竟还有许多未成家的公子贵女”
点到为止，叶夫人不再说话，剩下的让秦王意会。秦王可以不给叶府面子，但是叶府是万万不敢落了秦王的面子的。
叶老爷和叶夫人赔着笑，站在赵肃前面。赵肃仍然是带着笑的姿态，没有改变，目光投向叶夫人和叶老爷身后的谢清迎：“那我秦王的人，到了你们这，怎么就趴在这里不起来了？”
叶夫人初一听，只觉得是小事，她也看到谢姑娘趴在桌上了，打着圆场说道：“这是酒宴嘛，晕了实属正常吧，来人”
她还没有说完，赵肃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原本已经有些议论声的宴会再次安静下来。
赵肃不想再同他们讲理，绕过叶氏二人，径直蹲在谢清迎面前，赵肃墨蓝色的袍子耷拉在地上。
赵肃把手放在谢清迎的鼻前，感受到她已然没有了呼吸。声音四平八稳：“那叶夫人和叶老爷，可否同我讲，这是什么意思？”
豆大的汗珠直顺着叶夫人的脸直流，她知道那个动作是什么意思，亦明白过来赵肃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场出现了小小的骚乱，众人围聚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
小桃刚换完衣服，进了宴席，就发现是一副这个场景，原本井然有序的宴会，现在乱糟糟的众人聚集在一起。任她怎么反应迟钝，也意识到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小桃奋力拨开人群，向里面走去。她隐约听到“没呼吸”、“秦王”。
但是小桃很难将这一切联想起来。
走到了人群最中央，小桃突然就觉得一切乱糟糟的事情都有了解释的来源。
她看到叶夫人慌乱的趴在谢清迎桌前，右手食指一点一点探向谢清迎已经没有呼吸的鼻尖。一触即缩，叶夫人左手包裹着右手，失了镇定，颤颤巍巍的看向秦王：“王爷，我们真的不是”
小桃推开叶夫人，趴在桌前，将谢清迎扶起来，谢清迎的身体无力的倚倒在小桃肩头。越是这种时刻，小桃越觉得冷，仿佛是一盆冰手从头浇了下来。
小桃的声音没有温度：“离小谢远一点。”她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圈围着她们看的人群，“谁再过来，我就要让谁，血债血偿。”
赵肃坐在桌子的另一端，拿起谢清迎喝过酒的酒杯，把玩着似不在意的说道：“小桃，那个给谢清迎斟酒的侍女呢？”
小桃反应过来，在人群中检索那个侍女。站在一众侍女中，愣神看着一切的，为谢清迎斟酒的侍女，还在疑惑为什么谢清迎的药效发作的这么早。
突然听到提及自己，下意识就要夺步而出。
小桃看见侍女中突然一阵骚乱，直冲过来，劈头拦住了侍女。
侍女步伐慌乱，急忙要甩脱小桃对她手的桎梏：“我什么都不知道！”
叶老爷急的几乎要给赵肃跪下了。
燕京中一般没有人敢给赵肃送宴会帖，他这次也是耍了个小心思，想着将来如果赵肃真的造反了，还能记住曾经得过他的好处，饶他们家一命。可是这次真的算是搬上石头砸自己脚。
叶老爷字字泣血：“王爷，我们真的没有要害谢姑娘啊！退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我们真的要害，怎么会在我们自己家害呢？”
一墙之隔的叶言诗死死的被侍女们拖住。
赵肃坐在谢清迎之前坐的位置上，看着眼前一点也没动的饭菜，打量着对面的席位，口吻随意：“是吗？”
小桃脚下用力，踢了一脚仍在挣扎不停的侍女，正中腿窝子，侍女‘啪’的一声跪在地上，膝盖处失了几息感觉，很快，铺天盖地的痛感传来。
叶老爷没想到自家居然有吃里扒外的东西，赔着笑问赵肃：“王爷，您扣这么个奴才作甚啊。”
赵肃却像是听见笑话，仰头望向大腹便便的叶老爷，不懂他是装傻，还是在官场混了十几年还是这么天真：“叶老爷，你说我扣这么个奴才作甚？”
已经缓过来的叶夫人掐了一把叶老爷，叶老爷这才面露惶恐的不再吭声。
赵肃按住桌子，借力站起身。侍女不敢抬头去看，但听脚步，也能清晰的听到，那步伐是为自己而来。
侍女有些绝望。她知道自己迟早会暴露，但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黑金边，绣着花纹的靴子停留在自己能看见的范围，并不靠近自己，侍女听见秦王问：“收了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