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商量
周晓一边在外屋忙活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
王大姨长叹一声：“娟啊，你呀，也是命苦。永生在的时候两口子不对脾气总是吵嘴打架也罢了，没想到他还是个短命的，他两眼一闭躲清闲去了，抛下你们孤儿寡母的在这世上活受罪。”
周母听了王大姨的话眼泪哗的一下又流出来了，王大姨起身拿一块毛巾递给周母擦眼泪，又说：“你看看你一味的下苦力气受罪，把自己折腾成啥样了。你这样折腾自己可不成啊，你想想你要有个好歹，两孩子没爹没妈的，你婆婆是能替你养孩子的样子吗？”
王大姨又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永生也去了这么久了，以后的日子咋过，你想过没。”
周母满眼凄惶，怯懦的说：“我就想多挣点，把孩子们养大，我也就好了。”
王大姨恨铁不成钢的问了句：“你也才四十，就没想过再走一步？”
“啊，没，没有。”周母哭着说我把孩子们养大也就得了，等他们大了我也就好了。
王大姨又问：“你一个人寡妇失业的怎么过得下去呢，别的不说每年的春种秋收都够你愁的。春耕犁地你又不会牵牲口也扶不动犁耙，秋收大家都忙着往自己家抢收，粮食收下来了，你咋往家里拉，自行车一趟趟搬回来总不现实吧？这些主要的活大家还能帮着你点，那也都是忙完了自家才能顾得上你啊，这期间你只能干等着，着急不着急？”
王大姨又说：“零零碎碎的小活也要人命啊，家里地荒了，水沟堵住了，房子漏了，电路烧了，你能干哪一个？处处都是为难。别人累了回家能吃个现成饭，你回来还得自己张罗自己。这大半年我也看出来了，你婆婆那儿压根指望不上，人家除了你这一支还有两儿子呢，人家不缺儿子不缺孙子，由着你们一家自生自灭去啦。”
周母说：“大姐你别说了，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走一步哪是那么好走的呢？这个岁数谁家没有孩子啊，带去的孩子能不受委屈？再说两孩子都大了，也不见得能跟我去，我也不能扔下他们自己走。那我这一辈子为了啥啊，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去养人家孩子？”
王大姨说：“我这不是心疼你过得艰难嘛，你要没这个心那也算了，反正以后不能像这样不管不顾的了，你要真是累出个好歹，两个孩子就更没人管啦。行了，家里还一摊子事呢，我也该走了。给你买了点水果和肉，别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
周母起身推辞。周晓听到屋里动静赶忙把煮好的饺子装好给王大姨带上，娘几个送王大姨出门。
“行啦，都回吧，不用送了。”挥挥手里的饭盒笑道：“有晓晓包的饺子就行啦。”骑上自行车一溜烟的走了。
吃罢了午饭周晓跟她妈说想她表妹了，去舅舅家看看她姥姥顺便看看表妹，周母没多想嘱咐周晓路上小心别太晚回来就让给她去了。
周晓把王大姨给他妈买的水果拿了一半又装了一大饭盒的饺子，说：“我路上走快点，说不定到我姥姥家的时候饺子还热乎呢。”
周晓的姥姥家离的不远，四五里的路骑自行车十多分钟就到了。周晓进门的时候他舅舅家刚吃了饭正在收拾，他小舅妈看到她笑着说：“哎呀，晓晓来了，吃中饭了吗？”
周晓把水果放在门边一把椅子上说：“舅妈，我吃了饭过来的，中午的饺子包的不错，送来给您尝尝。”说话间他姥姥表妹也从屋里出来了，围着周晓说话儿。
周晓把饭盒递给王影说：“影儿还热着呢，我煮好了立刻装上，赶紧就过来了，快趁热吃几个。”王影用手拿了个饺子塞进嘴里：“真好吃，薄皮大馅，我二姑就是会包饺子。”说着给她奶奶也递了一个过去：“奶，您也尝尝。”又给她妈也喂了一个。
娘几个吃着饺子坐一起说话，周晓对她姥姥说：“中秋节我妈想过来看您的，可是这几天收秋家里太忙了，就没顾上，让我先来看看您，跟您说别总惦记着她，她忙完了这几天就过来。”
王姥姥是个温和的老太太，干干瘦瘦的一个人，说话也柔声细气的：“让你妈不用惦记我，我这哪都挺好的，啥也不缺，就是惦着你妈，她一个人在家我怕有人欺负她。”说着说着到了动情处老太太拽起衣服的一角直擦眼泪。
小舅妈是个很爽利的人，性子泼辣嘴皮子溜，看婆婆这样连忙转移话题，几句话将悲伤的气氛岔过去。吃过饺子又说了会儿话，王姥姥年纪大了中午要午睡，王影儿跟周晓也找了个屋子歇着。
姐俩叽叽咕咕说了会儿心里话王影慢慢的睡着了，周晓又躺了会儿等王影睡沉了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去找她舅妈。王舅妈没休息，坐在院里的玉米堆那剥玉米皮儿。周晓搬了个板凳过去跟她小舅妈一起干。
小舅妈刷刷的剥着玉米皮子，对周晓说：“你这衣裳可不行，一会儿弄一身棒子毛，又痒又脏衣服，堂屋里有罩衫去穿上在过来。”周晓穿了罩衫一边剥着玉米皮子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小舅妈搭话。
小舅妈多精明的人呐，没一会儿就看出来了，周晓这是有话说不好开口呢？她能有啥事呢？借钱？不能吧，大事怎么也该是她妈来，没道理让一个孩子出门借钱的。小舅妈就问：“晓晓，家里现在怎么样啊，你爸没了，你得多跟你爷你叔他们亲近，以后你们姐弟还指望着人家照应呢。”
小舅妈起身把堆成一座小山的玉米皮子抱到场院里摊开晾晒，然候坐下继续一边剥皮一边说：“姥姥家虽然疼你们，但是毕竟不是一个村的，你舅舅呢又时常不在家，有心要照应你们却是又有许多顾及不到的地方。早前你妈跟你奶你婶子们的关系不好，她们关系不好是她们的事，与你不相干，你也别掺和。你奶奶还是奶奶，婶子总是婶子。”
周晓想了想小舅妈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便点了点头：“您说的对，我会的。”
周晓问：“舅妈，没看见我小舅呢？”
小舅妈说：“”前街孙家的小子该说媒找媳妇了，她家准备盖四间新房娶媳妇用，你舅带着他那帮子人这几天光在那忙活呢。”周晓的舅舅是个泥瓦匠本身手艺不错，人又机灵能张罗，带着几个人组了个小施工队。泥瓦工虽然辛苦一年下来收入还是挺好的，王家是村里日子过得很富裕的人家。
周晓说：“舅妈我有个事，拿不定主意，想着跟您还有我舅商量商量。”王舅妈让周晓尽管说。
“舅妈，您说我要是不读书了，还能干点啥呢？”周晓犹犹豫豫的问出这么一句。
小舅妈吃惊：“晓晓，舅妈听说你成绩挺好的，这要是考上大学，以后找个好工作那就跳出农门了，还有大半年就高中毕业了，咋忽然不想读书了？”
周晓说：“我的成绩也就还凑合，不能保证准能考一个特别好的大学，而且上大学四年的学费生活费要不少钱，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我不能因为我上学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吧，我妈最近总是去给人帮工，干一些特别累的活儿，昨晚还在田里晕倒了，今天还在家没起身呢，我刚才没说也是怕我姥姥着急。”
“我妈这样干下去，我担心她会撑不住的，所以我想先不上了等我攒够了钱自己供自己读书。”周晓把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
小舅妈说：“这是个大事，咱们别急大家慢慢商量看怎么样才最好。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按说咱们这呢只要孩子成绩好，不论儿女大多数人家都愿意供给孩子上读书的，可是要是真的没办法，那初中毕业早早出来干活帮着家里挣钱的更时占大多数。你好歹还比别人多读了三年，我想着即便不上学了，那想找个活儿干也比初中毕业的好找点吧。”
“其实啊，上学是好，大学毕业出来找个好工作，端着国家的饭碗，体体面面。可是我看这几年闹着取消大学生的分配了，你们毕业了也得自己去找工作，那要是高中毕业就能找个不错工作，又能减轻家里的负担，也挺好！”小舅妈安慰周晓说。
正说着话小舅舅一身泥的进来了，快步走进厢房不一会儿拿着一堆儿工具又往外走。小舅妈喊住他：“哎，你待会儿要是有空就回来一趟，晓晓来了，找你有点事。”
王小舅这才发现坐在玉米堆里跟着她小舅妈一起干活的周晓，应了一声，又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