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可不行
周晓说:“方老师,我说我想退学,或者暂时停学。”
“胡闹,”方老师啪的一声将手里的资料放下:“你在胡闹知不知道,周晓,你最近成绩一直不错,老师还欣慰,你父亲走了以后不仅没有影响你反而让你更懂事了,知道刻苦努力了。”
方老师语重心长的说:“周晓,咱们高中虽然不是什么重点高中,但是以你目前的成绩只有保持下去在咱们省内考个不错的本科还是有希望的,放弃学业,你知不知道上不上大学你以后的人生可能会有很大差别?”
周晓说:“老师您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有我的难处,我也没想放弃学习,我,我就是想如果我停学一两年,然后再回来读高三重新参加高考是不是也可以?”
想了想又说:“比如那些生了重病的同学呢?我记得之前就有个同学休了一年学,然后跟下一年级的同学一起上课。”
方老师解释说:“先不说学习本身就是是个连贯性的东西,不是你现在放下了将来想拿就能拿起来的。况且咱们的考试大纲每年也会有调整,针对性的学习内容也会不一样。现在你们这个年纪是记忆力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随着年纪的增长会慢慢走下坡路的。你觉得放下一两年没什么但是老师还没见过谁放下书本,过几年又回学校考个不错的成绩的。离开学校的时候以为是一阵子往往最后就变成了一辈子。”
方老师苦口婆心的又劝了周晓很久,最后周晓表示自己也只是先来问问,并没有决定好,希望老师能替她保密。方老师又表示希望见见周晓的妈妈,或者通过电话沟通一下,周晓连忙表示:自己妈妈身体很不好,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而且自己还没有决定好,拜托老师先不要跟她家里说。
暑热的天气最是难熬,虽然已经接近傍晚,热浪还是席卷着整个大地。不过天气多热都拦不住不住田里干活农人的身影,周晓从学校一路骑行回家,路过农田,看见许多人在地里用锄头除草,或者背着一大罐药水给庄稼喷撒杀虫剂。
夏天喷洒农药这个活最苦了:夏天出汗多,开始的时候有人喷洒完农药再洗个热水澡农药残留在身上,遇到药物毒性大的,直接丢了性命。后来大家都是先穿上雨衣然后在背着药箱进行农药喷洒。
看着眼前的景象周晓想:大热的天整个人钻进生长着茂密庄稼的田地,还要捂上不透气的雨衣背着几十斤重的药水,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每年暑假周晓妈去田里干活,周晓就负责在家给家里人做饭。炒菜的时候周晓用的是煤气罐,一开火热浪喷到脸色,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周晓一边擦汗一边炒菜。
她妈回来的时候周晓对她妈说:就没有比大夏天做饭更辛苦的事了,热还不能开风扇,我一边炒菜一边流汗,要不是擦得快眼睛就睁不开了,估计汗珠子能掉锅里去。
她妈笑:“傻闺女,还天底下没有比做饭更辛苦的事了,你去看看外头地里干庄稼活的人,就知道你多幸福了,一天地都没下过,你同学哪个能像你一样过个暑假变得比平时上课还白。”
现在想开她妈说的真对啊,苦的事多着呢。
在最后一缕夕阳落山之前周晓进了家门。周晓放下行李找了一圈没见到人,到冷灶一看锅是热的,里面熬了半锅稀饭箅子上还热着几个馒头。
“姐,你放假啦?”周晓抬头看到周星提着脏水桶从后院走过来。
“嗯,放假了,你也放假了吧,倒脏水去啦,少提点,你小没那么大劲儿。咱妈呢?”周晓走过去接过周星手里的水桶。
周星说:“咱妈给庄稼喷药去了,说是今年庄稼的虫子多,怕是要减产这几天趁着天热不下雨,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喷药呢。”
周晓哦了一声这时候倒是不像白天那么热了,不过一下晚儿庄稼地里的蚊子怕是要吃人。又问周母去了多久了,周星说去了不少时间了,估计快回来了。
周晓去菜畦里摘了几个辣椒、半把生菜都凉拌了。夏天热,人没有胃口,晚上都是吃点凉拌菜。
周母是在周晓准备去地里迎她的时候进的家门。周晓伸手去接她妈手里的喷药桶,周母躲开了说:“你别沾手了,去给妈打盆水吧,我一会儿洗洗就行。”
这时候很多人家已经安装了淋雨的洗澡间,一两千块盖个小房子,买个太阳能的吸热桶可以从六月底到九月初每天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周晓家没装,只能找个地方用盆装水擦洗下。
并不是他家穷,而是他爹懒得弄。她妈抱怨过好几次:有钱借给你三叔,人家安了一个,跟我说你去他家洗不一样吗?我一个嫂子天天跑小叔子家洗澡去他一个人大伯子天天跑兄弟媳妇家洗澡去?天天就顾着打他那破麻将,不管家里死活,好心都留给外人使了。家里破房烂屋子就是不盖房子。不收拾家。
周晓把她妈换下来的脏衣服泡在盆里,就去打点晚饭。夏天屋里热大家都是把小饭桌摆在庭院里,点上一堆儿熏蚊草也不怕蚊虫叮咬。
周母洗好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见周母又瘦了,气色也越发的不好,周晓又炒了个鸡蛋加菜。周母吃着馒头听周晓姐弟俩念叨学校里的事,周星考了个第三,周晓这次也不错班级第四,年级十五。
周晓给他妈加了一筷子鸡蛋,妈你吃点鸡蛋啊,馒头有啥营养。周母说:“妈血压高了,人家让少吃鸡蛋,胆固醇高。”
“啊,您高血压啦?您没事吧,咋回事啊,怎么就高血压了呢?”
周母说:“就是那天早上我去赶集,我骑着车子就感觉路有点晃,你姥姥、你大舅不都高血压嘛,我就怕自己也是。也没敢在集上多溜达,我买好东西就去集市旁边的卫生院了,人家给测的高压160低压110。”
周晓后怕的说:“这么高,您当时还骑着车多悬呢,幸亏没出事。”
周母也感叹:“是啊,我想着也后怕,这要是从车上摔下来,摔个半身不遂啥的,你俩可咋办。”
周晓心酸的不行,使劲咬着嘴唇,好半天把这股悲伤咽下去才开口说:“那大夫咋说,以给您开药了吗,以后就是天天吃药了,还是暂时性的高血压啊?”
周母表示这就是得了高血压了没有啥暂时的一说,每天按时吃药定期测量血压,注意别吃太油腻就行,很多人都高血压也不算啥大病。
吃完了饭周晓让他妈歇着她来收碗,周母不许说几个碗她一会儿就洗好,最后周晓洗碗,周母去洗刚才换下来的衣服。屋里热的待不住人,娘几个收拾完了切了一个西瓜,继续在院里纳凉闲话。
周晓问他妈:“妈,之前咱们家也没怎么做过太复杂的农活,我爸再怎么不干活,繁重的农活也是我爸干的,今年您一个人弄咱们家的地能行吗?”
虽然是问句,周晓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周母叹口气:“是,你爸当时躲活儿,能不干就不干,可是他心里其实有数那些活是我干不了的,最后他还是会干的,或者就算我去求人帮忙大家看着你爸的面子也会帮一把。现在我才知道人家是不会愿意帮一个女人的,因为我也没法帮人家干啥。上次浇咱们地里的头遍水,我去找良富帮忙,良富倒是管了我还买了几盒烟谢他。不过良富媳妇脸色就不好看了,话里话外以后这样的事别找他们了。”
“妈以前光恨你爸不着调,不顾家。没想到我在外头办啥事,别人是看他面子看咱家有个男人才给办,才不受欺负。”周母也不想跟孩子们说这些,可是这大半年种种经历实在是憋得太狠了,又觉得家里顶梁柱没了早点让他们知道写人情世故也不是坏事。
周晓说:“妈,我觉得咱们家种地没有出路,最多也就是混个口粮,要不咱们干点别的吧。想想别的办法。以前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咱们家是我爸挣工资吃国家的饭,那咱们村其他人都是怎么挣钱的呢,除了种地总有别的活吧?”
周母说:“那就是上服装厂打工。”又摇头:“上服装厂打工的都是刚毕业的小闺女,人家根本不用妈这个岁数的妇女,要的都是年轻能熬夜的。每天下班都十点多了,还经常加夜班赶活。咱们家离镇里路不算近,妈回来那么晚也不放心你弟弟一个人在家。短时间你奶奶能管管长期的不行,而且妈晚上看不清路,骑车赶夜路有点怵。”
周晓说:“我不是说您,我是说我。”周晓眼睛盯着地犹豫了下说:“要是我去服装厂上班就能给家里挣钱了,虽然没有我爸挣得多,但是您也不用那么辛苦了,之前我奶还跟我说让我找个婆家,这样咱们家的农活就有人帮着干了。”
“那可不行。”两道声音同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