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小小甘罗
“乔松先生请用茶。”
甘锦奉上的茶香气氤氲，比起太乙山的茶叶少了几分淡雅，显然并非凡品，应该是自带的。
捧起茶杯轻啜一口，乔松暗暗感谢这世界是半架空，对他的口腹之欲很是照顾。
“甘锦淑女，你之所求我已经在路上询问过小粟淑女了，只是既然你知晓我的名号，也该知晓我的规矩？”
“我知道的，乔松先生虽能妙手回春，但治疗之时需要与患者有肢体接触。”
甘锦微微颔首，
“除此之外，先生还有个三不治的规矩——骄狂倨傲者不治、身无刀布者不治、需要出诊者不治。”
三不治，最初只是乔松胡诌的东西，但在稷下的时候却渐渐成型，最终成了他的规矩。
第一条骄狂倨傲者不治就是字面意思，不必多提。
第二条身无刀布者不治，刀布既是钱币，是针对那些不愿或逃避支付诊金的人。
在稷下的时候，乔松就遇到过觉得他慈心妙手，于是上门求医，却说自己付不起诊金，企图白嫖的人。
对此，乔松以“既然如此，那我就算治好了你也只是让你多痛苦几日，过几天你还要饿死”为理由拒绝诊治，并将这一条列入三不治的规矩。
而对于普通人，这条规矩反过来就是，哪怕只有一枚钱币、一捻粟米也可以出手医治。
最后一条需要出诊者不治，则是针对需要跨城乃至于跨国的患者，乔松又不是专科医生，可没打算跋山涉水地给人治病，要看病就自己来稷下或者临淄，不来那就是没缘分了。
“既然知晓，那就好。”
乔松将手中茶盏放下，
“小粟淑女说，令尊是在咸阳？我大约会在月余之后途径咸阳，或者淑女将令尊在半月内请到此地，也是可以的。”
虽说卦象显示去给甘舒看病能够有所收获，但如果为此打破规矩，乔松之后估计要被各地来请他出诊的人烦死，斟酌得失，有些太不值得。
“我知晓先生的规矩不可轻废，先生名动天下，若此规矩一废，必然备受烦扰。”
乔松不置可否，等着甘锦接下来的转折。
“既然如此，那便不提诊治之事……”
甘锦淡淡一笑，
“听闻先生喜好天外陨石，想来应当诸多珍宝都有所了解。”
“哦？以利诱我……”
乔松看向甘锦：
“当年韩王然的美人重病，以一城请我，我尚且拒绝了，不知道甘家能拿出怎样的珍宝？”
“先生说笑了，当时先生在稷下为学，不愿外出远行，而此时先生外出，此时所在离咸阳更不过半月行程。”
“况且先不提韩王然以城相请，究竟有几分是真心，先生取韩国一城，究竟是获了利还是被占了便宜，相信先生自有斟酌。”
甘锦丝毫不乱，而是有理有据地继续诉说，随后又转而介绍自己家的珍宝：
“昔年祖父因畏惧宫中谗言而逃齐，多赖苏公相助斡旋，昭襄王非但没有迁怒我等，反而赐以厚礼，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一树碧海珊瑚。”
“碧海珊瑚？”
乔松眼中生出了几分兴味。
这个世界确实存在许多奇妙的宝物，在和念端交流时他就得知了不少可以入药的宝物，碧海珊瑚就是其中之一。
此物形似珊瑚，却是玉质，从水属，能滋补肾精，利水渗湿。
但对于碧海珊瑚，他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作用却不是入药，而是借其水属的特质炼器，此物正好与他设想中的一头机关兽无比契合。
只是不知道这碧海珊瑚够不够大……
见乔松看上去有些心动，至少没有拒绝，甘锦面露笑容：
“看来先生对碧海珊瑚有所耳闻，此物自昭襄王赐下之后，便一直存于库内，家中也无人能辨识真伪，若先生对此了解，还请与甘锦一起，到咸阳品鉴一番，为甘锦解惑。”
说到此处，甘锦便不再言语，等待乔松做出决定。
“先是分析一番我定下不出诊之规矩的原因，陈清此时情况，又以品鉴珍宝为台阶，如果我不愿意接受这种处理方法，可以对此物不了解为由拒绝，其他人若想效仿，我也能以此法婉拒……”
乔松看着甘锦，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如此简单却有效的劝说方式，甘锦淑女颇有令祖甘茂之风啊。”
尤其是身为女子，更是难得，这个时代虽然女子的地位不像后世理学压迫下的女子那般低，但能够有一身才学的终究还是少数，尤其是朝堂之上的辩才。
“先生过誉了。”
甘锦眼中流露出几分雀跃和期待，
“那先生的意思是……”
“淑女如此苦心为我铺好台阶，我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啊。”
乔松摇头叹息，同时心中暗自思忖，这次的收获，莫非就是这碧海珊瑚？
若只是如此，似乎也算不得太意外？
从鄠邑前往咸阳的路途，如果乔松一人一虎不超过两日便能到，但加上甘锦和侍从们，日夜赶路也花了十二天。
“先生请先在大堂稍作休息，我这就让仆人将碧海珊瑚取出。”
纵然面带疲色，甘锦还是礼貌地说道。
“此事不急，先看病人吧。”
乔松摆了摆手，笑道，
“想来甘府应当不至于赖了我的诊费。”
甘锦虽然知晓这不合礼数，但此时甘茂刚刚去世不久，身为一家之主的甘舒重病缠身，她母亲早亡，弟弟又还年幼……实在是一日也不能拖延。
“多谢先生。”
为甘舒的诊治并没有花太多功夫，贪恋口腹之欲导致的寄生虫病而已。
乔松让他把虫都吐出来之后还给他看了眼，铜盆中密密麻麻的虫还在扭动，吓得甘舒又吐了一阵，发誓从此以后再也不吃鱼脍。
这才是直接治本。
“只希望他别跟某个死不悔改的生鱼片战士一样，那就真是华佗来了都治不好了……”
晚间席上，甘舒面色虚弱，却还是强撑着入席，领着甘家众人为乔松敬上一杯酒水。
同时乔松也见到了甘家的第三个人，甘锦的弟弟甘罗。
因为白日甘罗在宰相吕不韦府上任少庶子，傍晚才回到家。
“先生救命之恩，甘舒没齿难忘，如今也只能稍稍报答一二，还请先生笑纳。”
敬过酒之后，甘舒拍了拍手，仆从自正门而入，抬着一株大到差点没法从正门通过的碧海珊瑚。
乔松只是粗略一算，这株碧海珊瑚都能打造十三四头夫诸了，如此体型，倒也确实能称得上意外之喜。
“甘舒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此次还有赖先生教育有方，令嫒智慧非凡、巧言善辩，实乃大才。”
甘舒闻言面露笑容，脸色也一下健康了不少，但随后又叹了口气：
“只是如今，她之才华无处伸展，却是我无能啊。”
如果是高门子弟，哪怕是女子也能展露才华，但如今甘茂去世，留在秦国的甘家自保都已经是捉襟见肘了。
“父亲……”
“父亲，姐姐，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乔松看过去，说话的甘罗虽然年纪小小，脸上却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