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头上就是一座山
作为一个长在红旗下,生活在阳光里的新时代花朵。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逃亡生活。
更别提和罗逖,这个胡子拉碴的老爷们共乘一马,黑夜逃亡,有多难受了。
我不禁怀念起做郭元振时,带着柳五儿共同乘马的乐趣。
但来君绰身上单薄的衣衫,在边境寒风中瑟瑟的抖动,总能把我拉回现实。
“罗逖兄,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罗巡、李万进他们啊?”
我对着胡子罗逖提问,其实心里是想知道:
“什么时候,才能到个安稳的地方歇歇脚?”
换身暖和的衣服,烤烤火,喝杯热茶。
甚至,如果有个暖身的丫鬟就更好了。
“我们三个分头去寻你。”
“大家伙说好了,无论是否寻到,子时到一个山神庙去集合。”
“来小六,我知道你从小娇生惯养的,身子骨弱。”
“你稍微忍耐一下,快到了!”
胡子罗逖狭促我道。
“你老爹来老爷子一个硬汉,生了五个像他的汉子!”
“可惜还有你这个小皮猴,”
“咋就你这个柳条似的猢狲,命大逃出来了?”
我被胡子罗逖怼了一下。
瞧不起我?!
想我过去,也曾经辉煌过,也曾经牛掰过的。
不过我自己往身上一瞧,的确和以往都不一样。
我现在身着青衫,身材消瘦。
青衫在风里不停地飘荡,显得我更像一根竹竿。
我不服气,想要回头辩解两声。
却不想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胡子罗逖铠甲上的护心镜。
借着皎洁的月光,和着胡子罗逖长枪反射的冷光,我看到我的外形。
我,来君绰,眉清目秀。
粉面朱唇,举止风流,怯怯羞羞。
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
“我?”
“你!”
这样的外形,完全有别于我学渣的形象。
甚至有别于我上两次穿书中的形象。
我一时之间居然不知何言以对。
但好在我曾经有为男、为女,人间、地府穿梭的经验。
饶是化作女身,我都曾经受过。
这一次,做这种“娘”一点的男青年又有何不可。
而且是不是“娘”,是否有男儿气,还不是我说了算。
胡子罗逖毕竟是我此时的同伴。
黑夜之中,边境上,我也不知该往何处。
他是我此刻唯一的指望,且忍耐。
我像一个不甘心又无可奈何的宠物小猫,乖乖地在前面低下了头。
蜷缩起身子,靠在身后的胡子罗逖软甲上,想要汲取他身上的热量。
“终于服气了?哈哈哈哈!”
大老粗胡子罗逖见我不再言语,知我认怂了。
罗逖嘴上得了便宜,轻声大笑。
可胡子罗逖的胳膊,却怜惜地把我搂紧。
罗逖用宽大的绒斗篷罩上我,我的身上仿佛盖上了一层薄被。
看来此世,我是这个四人男生团里的“团宠”。
我知道,我朝历来盛行男风。
这个胡子拉碴的罗逖,不会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虽然内心是极其抗拒的,但我的身体却贪恋着胡子罗逖身上的暖意,软软地贴着他。
黑暗中,也不知马儿跑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前面黑暗中看到星星的灯火。
“来小六,醒醒,山神庙到了!”
“罗巡和李万进他们不知道到没到。”
“你牵着马在外面安全的地方等着,我先进去巡视一番。”
“你等我确认庙里安全,出来喊你,你再进去。”
胡子罗逖人粗,心倒细,我不仅对他有了另一番观感。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看来罗逖是个好伙伴。
半晌之后,胡子罗逖带着另外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罗巡和李万进一起出来接我。
“小六!”
李万进是个头发浓密,眉毛乌黑,身着粗布衣服的精壮男子。
这个叫李万进的人,见到我就一把抱住我,紧到我都快呼吸不出。
“来老六,算你运气不错,大难不死。”
“也不枉咱们兄弟,几个日赶夜赶的奔过来寻你。”
说话的人是罗巡。
罗巡是个眉清目秀,身材俊俏,轻裘宝带的文化人的打扮。
我一看,几个人都明显比我大上那么几岁。
承蒙人家远途来搭救我,和我一起舍命。
不表示一些谢意似乎有点不懂事。
“多谢几位哥哥来救我。”
“来老六,你这么说就见外了。”
“咱们罗家,和你们来家是两辈的交情。”
“唇亡齿寒,那个昏君害了来护大将军,离害我们罗家也不远了。”
罗巡冷冷地说。
“小六,你没伤着吧?”
李万进终于松开了我,拉着我的手,关心地上下的打量。
“没事,没事!”
我突然被陌生男人这么关心,倒有些不好意思承受。
“哥几个还在外面冻着干嘛?”
“先到山神庙里凑合一宿,好歹能避避寒风。”
“吃点干粮和肉干,喝点酒暖暖身。”
“等到天麻麻亮,咱们就往海州城赶。”
胡子罗逖下着指示。
“好,听大哥的,李万进、小六,快进来吧。”
“还是,小六,你让李万进抱你进来?”
罗巡挑挑眉毛,对我和李万进轻佻地说。
李万进红着脸不语,我却不明其意。
“都什么时候了,罗老二你还不消停,都给我进去,别啰嗦。”
胡子罗逖轻声喝道。
我们四人进了山神庙,走到供奉着一个念旧失修的菩萨像的大殿上。
殿中间,已经被李万进用木材引了一个简单的小火堆。
我们四个在李万进提前铺好的兽皮上围坐,轮着喝了几口皮囊里的烈酒,身上才算暖和起来。
我一边嚼着干如木头的肉干,一边听着胡子罗逖“训话”。
看来胡子罗逖是我们目前这个四人小组的头了。
也对,只要有男人的地方,都有一个小“老大”。
男人这种动物,就是一个喜欢抢着做老大的物种。
“你们几个都精神点,咱们从扬州出来的时候,不知京中的情形。”
“可能要处处提防着,遇事都谨慎点。”
“来小六,你已经不是过去的左翊卫大将军六公子了。”
“老二,我们也很可能不再是罗家的大少爷、二少爷了。”
罗逖担忧地说。
“哥,你是说爹他?” 罗巡抬头问。
“不好说”
胡子罗逖的嗓音低了下去。
二弟,你以为爹让我们三个出京,到扬州,甚至到边境&34;
&34;只是单纯的让我们来救来小六?”
胡子罗逖看着小火堆里面闪耀的火苗,自言自语似地说。
“爹可能已经预感到什么了。”
“总之,我们四个明天去海州,一路上一定要低调。”
“以往的少爷习气都要收起来,谁也不许惹事。”
“你们三个,早点睡吧。”
说完,胡子罗逖合衣倒下,转身,把后背朝向火堆烘烤,再也不发一声。
我和罗巡、李万进也不再言语,各自找了一块干爽能被火烤的地方,躺倒休息。
也许是在马上颠簸得久了,我疲倦地倒地就睡。
朦胧中,我感到好似织布机纺出来的粗布,摩擦着我的脸。
一双满是肌肉的臂膀,稳稳地从后面环抱着我。
隔着衣服,一种人体的温热传到我身上。
鼻息里传过来一种淡淡的、青草一样的味道。
似乎这种味道是闻惯了的,带着安息香一样的作用,我越睡越沉了。
完全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样的奇遇,什么样的历险等着我。
明天,是崭新的一天。
&34;tomorrow is another day &34;
作为一枚学渣,朦胧中,我居然想到了《乱世佳人》电影女主的最后一句台词。
是啊,乱世中,除了做一棵飘萍,随波逐流。
被大时代裹挟着无头无脑的前行,又能如何呢?
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每个人头上,都是一座泰山。
作为来君绰的我,手无缚鸡之力,一个书生。
一个娘里娘气的男人,一个四人男人团的“团宠”,在这里,我会感受到什么呢?
我还能再战明日吗?
我能像那些喜欢敷衍别人的老油条那样,欺骗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我只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我只知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我只想,拥抱现在在怀中的那份美好
我只想,拥有现在手中能掌握的幸福
我只想,和爱我,我也爱的人一起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