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苏钰坐在乌羽背上, 看着下面不停掠过的景物却无心欣赏，越是从那些鬼修口中得知的情况越多, 她的心情就越是低落。
此界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已经很少有新生儿降生，基本上胎儿五个月大就会成为死胎。偶有降生的婴儿不是只有残魂, 就是带有前世的记忆。那些不能修炼长生道的, 都想着死后修炼鬼道进入冥界，所以死亡人数也在不断增加。就这样经历了数千年，此界的凡人已经不剩多少。
苏钰知道这可能和他们死后不入轮回有关, 也许是轮回道出了什么问题，不然怎会有真界是跳出三界外，脱离五行中的。
那些胎儿应是在母体中待到四个月, 还没有灵魂进入, 所以才会成为死胎, 而有幸能够出生的少数也是因为胎体恰好吸入了飘荡而过的魂魄或者残魂，才会在降生时带有前世的记忆。
可不仅人族会孕育生命，此界万物生灵都会怀孕。若死后无意识的转生为一只禽兽，待降生后又恢复生而为人时的记忆, 则更是悲剧。
因为新生儿的不被期待，很久前人们就已经开始人为的控制婴儿的降生。可能再过几年或几十年, 此界就没有凡人了，多是人修或者鬼修，但他们又能挺多久呢。
到了归云城附近，苏钰装作将乌羽收回灵兽袋, 其实是收回了空间，问明了城主府的方向，就朝那里走去。
站在城主府门口，苏钰神色复杂，还记得几天前嫣然和她说的话。
“苏钰，我可能没办法履行对你的承诺了，我可以为你做事，甚至可以为你去死，但希望都是自愿而为，而不是被谁操控。”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还是没办法克服命运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恐惧。如果父母亲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愿意我以自由为代价来报恩。”
“所以趁现在还没到归云城我决定和你说清楚。如果你不想帮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将此界的情况写成玉简给你，就当偿还你带我出黑森林的恩情，我们就此别过。如果你还愿意帮我，欠你的我会用其他方式偿还，但却不能以自由为代价。”
“对不起，你……还愿意帮我吗？”
听了这些话，苏钰倒是没有生气。她之前本就没想着让她当鬼仆，当然也不会介意她中途反悔，所以她们现在还是站在了这里，归云城的城主府门口。
可谁能告诉她，面前这车水马龙的景象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城主什么时候又有了将要及笄的女儿。
一路上的交谈，她也能明显感受到嫣然对父母的爱重，遂神识传音安慰道：「他们可能是为了平复丧女之痛吧，你都已经去世那么久了，你父母也该有其他孩子了。」
这说法连苏钰自己都不信。按照此界人的想法，没人会喜欢孩子，还别说她父母都那么大的年纪了。修真之人，怀孕本就艰难，怎么还会再要子嗣。
之前嫣然也说过她父母从小就对她很宠爱，当时苏钰还不置可否，但现在看着面前盛大的及笄之礼也不得不信这家人确实和其他人家不一样，也许就是个爱孩子的。
嫣然神识扫过面前人来人往的景象，也想起了她当时的及笄礼，同样的盛大，同样的人多。不久后她回过神来也对苏钰神识传音道：「可以带我进去吗，我看一眼就走，看到他们平安幸福，我就放心了。」
苏钰很快跟着人群混了进去，站在观礼的角落，望着人群中嫣然的父母一脸慈爱的看着旁边的少女说着什么。那少女长着一张和城主夫人很是相似的脸，漂亮妩媚，和嫣然却不是很像。
这时脑中突然响起嫣然的惊呼，“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苏钰顺着她的指引，看到了城主夫妇身旁的黑袍道人，修为应该在出窍中期。
突然那人像是察觉到什么扭头向这个方向看来。苏钰心中一紧，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跟着其他人一起鼓起掌来，直到及笄礼结束都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出了城主府也无人询问，苏钰顿时松了一口气，应是没被那人发现。离开后她就径直出了城，总觉得城里到处都有古怪，待在那里让她浑身不舒服，虽然表面上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找了一个隐蔽之地，苏钰才敢和嫣然沟通，「那个黑袍人你认识吗？」
魂玉中的嫣然左思右想又不太确定，「当时我还在睡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些不对，半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身影，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可他看起来好像和我父母熟识，会不会也对他们不利。」
「那我们再回去看看吧，如果不是也好让你安心。」苏钰说着又想起了什么，「不过你妹妹长得也太好看了，很像你母亲。」
「之前我也长那样的，和她们很像。不过有可能是胎儿时吸入的灵魂只是清秀，所以现在成为鬼修后才有些不一样。」嫣然也听过苏钰和其他鬼修的对话，对此界现在的情况也有所了解，同时也解开了多年前对灵魂相貌的疑惑。
可苏钰听此，却顿住了正要迈出的脚步，「你可能是对灵魂有什么误解。只要是怀胎生下的婴儿，不管上一世的灵魂是什么样子，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塑造成了同身体一样的样貌，也会随着身体的成长而成长。只有后期夺舍之人的灵魂和身体相貌才会不一致，所以很容易被人看出来。」
「那你的意思是？」嫣然有些不敢置信，小心翼翼的问。
「要不然你就是夺舍了那具身体，要不然就是你的身体相貌被伪装过。」苏钰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即使她不说嫣然也应该能猜到，毕竟记忆不会造假。而为什么会被伪装样貌，答案也只有一个，这样看起来明显很像一家人。
嫣然沉默下来，一时很难接受，苏钰也不知从何安慰。只能带着满腹疑惑遁入了底下，又朝着城主府而去，寻找她们想要的真相。
城主府，城主夫妻内室。
苏钰刚一靠近这里就听到一个声音传出，顿时精神一震，是那个黑袍道人，她之前听到过他的声音。
“今天我感觉到那女孩的魂魄应该就在附近，你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她引出来？”他虽然语带询问，但口气却是不容置疑。
“你是说嫣然？”一个慈和的女声响起，话中却是忍不住的讶异，“不是说您的高徒拿着魂幡去捉她了吗？怎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出了什么差错，小徒魂灯已灭。”黑袍道人道出了实情，但语气中却没多少愤怒，只有些许惋惜。可惜了他的万魂幡，都快要炼成了。
“怎么会？那我们收集的那些魂魄……”一个粗犷的男声焦急的问到，正是归云城主。
“那些魂魄已被我另外收起，不在魂幡之中。”黑袍道人也有些庆幸他的先见之明，因为要另作他用所以没有一并给那小徒。
接着又道：“现在这个刚及笄的还不成熟，能找到之前的那个最好不过。本来一切都准备就绪，谁知道竟然让她的魂魄逃脱了。这才又生出了许多波折。”
“可要怎么引她出来？”慈和的女声再次响起，语气有些淡漠，“如果她魂魄是清醒的，以那孩子的性格，应该会自己来见我们。如果还未清醒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找到带她来的人。”
黑袍道人却皱眉接口道：“肯定是清醒的，那魂灯蓝中泛紫，应该已经成了鬼修。她分明出现了，可却没有来认你们。”
“也许是看到了青烟的及笄礼不肯和我们相认？”粗犷的男声语带询问，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那不是个多心的孩子，我们养大的还不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因由没办法和我们相认。”
“呵，真以为养了几年就是自己亲生的了？还处出了真感情不成？这么了解，可别是什么男女之情吧，不过是吃了换颜丹用了我年轻时的脸而已。”慈和的女声突然变的尖锐，语气充满了嘲讽。
“你……你思想怎么这么龌龊，养个阿猫阿狗这么多年都会有感情，谁像你这么冷血。”粗犷的男声焦急的辩解，却有些口不择言。
“呵，我冷血，我这么多年抱养孩子都是为了谁，”女声随即变的阴冷，进而带些歇斯底里，“什么宏图大业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世界毁灭又与我何干，能沟通冥界又怎么样，我都活够了。人都不想当了还当什么鬼，什么长生大道，都是折磨。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管了。”
随即摔门声响起，女人离开了此地，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稍后突然一阵巨响传出，桌子倒地，杯盘碎了一地，伴随着一声爆喝，“草，我他么又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一起活着，难道我下这个决定很简单么。”
“城主息怒。”黑袍道人怕他动摇，立刻站起身来，连忙出声道：“我们坚持了这么久可不能半途而废，阵法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那女孩的魂魄。成败就在此一举。想想功德成圣的好处，你也不想再多等几年吧。”
看着城主又陷入了沉思，他嘴角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随即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看来今天也不是讨论的好时机，城主再好好想想，贫道就先告辞了。”说罢他也不便多待，随即转身推门离去，仅剩城主一人留在屋内。
见再也探听不出更多的消息，苏钰又消无声息的返回了城外，在之前的隐蔽之处呆坐半晌。两人一时谁都没有出声。
默然片刻后，嫣然率先开了口，“苏钰，我想拿回魂灯。”
作者有话要说： 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