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芯灰意冷(中)⑦
抬起帽檐处,她看向臂膀上不断溢出的颜色。
芯知这一枪是学警打的。可她在这时才开始感觉到,这要深刻入髓的痛楚。
咬紧的牙贝挡不住声音,机体散热的扇叶因痛苦变得活跃起来。机体的机制想要让她感觉不那么痛苦所以才努力工作。可就这么一点点散热,显然是不能让cpu完全冷静下来的。
本想检查自己上臂模块上的枪眼到底有多大,裂成什么样子了,可无奈光镜看不清。身边的一切都好模糊。哪怕距离是这样地近。
她想要缓解疼痛才抬起的手,起初只敢悬在伤口上面,不敢摁住。因为她芯想着就算摁住,也一定没有任何效果。——这么痛,该不会是感染了?佣兵的芯是这样猜测的。
指缝之间溢出的荧蓝在佣兵步入下水道的入口后,变得更加耀眼。它们是发光的,比在阳光下要更亮,比光镜能散发的光都要更加清晰明亮。只有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她才能短暂的不为看不清的事实生成出太多悲伤的情绪。
光镜是被中尉打的。
她现在看不清了。上臂也好痛,痛楚的传递好像就连里面的钢骨都要断裂。
如果不及时处理?大概率会酿成更大的悲剧。
记得先前有一段是这样描述的,她的指节前段形状像镊子。按理来说,她本可以自己处理这处枪伤,把里面的子弹夹取出来。可在这种看不见的情况下,她根本不敢乱来。而且不管现在她是如何决定,是做还是不做,我们都可以肯定后者增加风险的概率是要更大的。
所以还不如先先不管了吧。
反正只要自己不用这只手臂,伤口就不会再继续流出能量。
——只要不动就不会再流动淌出。
佣兵的上臂很痛,痛楚的频率是刺痛和钝痛。但也只能暂时当做是,自己这是被虫子咬了一口。来试试自我安慰吧,这唯一对自己有利的选项,在关键时候还是很能稳定军心的。虽然这也是一种赌博。还记得之前说过 ,选择是由情绪决定的。而不是理性。任何冒险或过激的决定,在自己的情况不利时,都是不可以去轻易尝试的。因为那100是做了就会后悔的冲动,是得不偿失。
我想,就算不处理这种程度的伤口,短时间内,佣兵也死不了。但要是她在明知道自己光镜看不清的情况下还执意要为自己做不知道是否妥当的处理?那绝对会加速往生的速度。
既然我们这里都承认是在赌了,那,我们就要赌赔率最低的。
掌心贴住墙壁,佣兵走着黑路,伸手寻找记忆里的位置,只为摁下墙上的一块活板。————滑轮被开关控制打开,铁链被放开禁锢。悬在上方的厚重铁板迅速落下砸断海浪!惊起浪花!!
跟着她的步伐涌进来的海水被落下的大铁板拦在外面。
她在前些日子找到这处下水道的时候,就给这里装上了这样的一扇大门。——金属可以屏蔽信号。——这是最简单的防火墙了。她不会让汽车人轻易找到自己。这都多亏了那个废弃的工厂里,还剩不少可以利用的东西!
挑拣、改装、组合,就像合成游戏那样,我们总能在寻找的过程中得到点用得上的东西。
包括那段还住山洞的日子,她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累计。
她有用周围现成的木料做出过杯子,就用自己的指节一点一点挖空木料的内心。就一边想着自己能手刃中尉的美事,一边动手挖空手头的木料。她在diy的时候提醒过自己 可得小芯着点挖,不要有太多情绪投入,不然木料的内壁很容易就会裂开。
坏掉的东西,可就没法儿用了。
包括她在遇上中尉他们之前,就已经捡回来过几个休眠舱。她为此特地等了个晴天,用河水把它们洗干净。倒立晾干,就当作是容器,用来储存她从地下的油罐里偷到的清油。它们现在对她来说,不过就是几个大号的储存罐而已。根本不是过去或未来有一天会用来装自己的罐子。
打开罐子,佣兵拿起现成的木杯舀起一杯,像只很久都没有喝到水的骡子那样,仰头将它们通通喝下。
吃掉罐子旁早时备切好的能量。好比是再熊烈的火焰离了氧气也很快就会化作青烟。她现在需要的正是这个。机体耗竭的能量终于得到补给。
没来得及喝下的部分流到颈部的轴承里,它们会流动,抚慰、滋润她受伤的机体。得到的补充会安抚情绪,也清理机体上多余的浮尘,和那荧蓝的光斑。
“ 哈~ ”
感觉到油液流到颈项里,佣兵就像沾了水的猫那样浑身一抖。她最怕脏了。饱食过后的机体得到满足,她现在很想洗澡。可是,她又看不见自己身上是哪个地方脏了。
唯有前方面相的光明,是可以确认的能量。佣兵转头看向身后黑暗的方向。那黑暗的尽头,是她才刚关上没多久的大门。大门的尺寸比入口要大一点,所以关上以后才不会有一点儿光的缝隙出现。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大海还没有完全涨潮涨到最高点。以往的时候她都是这个时间出去清理机体的。可她现在不敢去外面的海边了。——她不想在今天再遇见汽车人小队中的任何一个了。
光镜看不见,伤口要是碰到水,就一定会生锈,就一定会感染。
现在,除去保持机体的整洁,她的处理器里就没有其他的欲望了。
她今天不想再出门了。机体很累,只想休息了。
佣兵在结束补充以后,又尝试了几次聚焦镜头,在得到的结果都是无用之后,她就扶着墙继续摸黑,爬进一条管道里。她躺在里面闭上光镜。她现在要休息了。——请不要打扰我。
睡眠,是对机体最好的疗愈。这种疗愈对蓝星上出现过的绝大多数已知的种族,都是通用的。对于外星人也不例外,虽然赛伯坦人称这种模式为:充电。但意识形态与对机体的好处,也同睡眠无异。
蜷曲着机体,她抱着自己受伤的机体睡了。能量从通道里流出铺在地上,荧蓝的光芒也成了她在这里安睡的小夜灯。
佣兵顶着受伤的机体,在入睡的前两分钟,cpu里开始生成出渴望能见到自己朋友的思念。
[你去哪里了比斯克?]
她在第一次计划袭击汽车人的时候,就没有在汽车人的基地里发现有休眠舱里装着东西。她在入眠前希望,汽车人的基地里现在也是这样。
失诸交臂的孤独感,是有尽头的。
她现在的住处在关上门以后是黑暗的。有尽头的孤独感将她包裹 ,直到倦意降临慈悲,她才终于抱着疼痛睡去 。
只可惜 噩梦不受慈悲的控制。
她在梦里,梦到自己的朋友了。
[他怎么忽然不理我了。他当着我的面,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断崖处。断崖下有汽车人在等他。他被抓走了。。]
噩梦惊醒——她在醒后回味自己短暂的梦境。就坐在那里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浪费时间了。直到她打开自己内置的时钟才发现,原来那短暂的梦,竟是自己睡了整整两天才醒来。
是饥饿的感觉将她叫醒。她也认为,这个梦或许只是自己肚子饿了才有的噩梦。但要用蓝星的文化来讲,我认为这是日有思,夜有梦。而她之所以会想?我想原因应该归咎于,她对大黄蜂的袭击,又是以失败告一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