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过去
夜半，正是众人酣睡的时候，夏日晚些时候还是比较凉的，月曦宫内，萧苒平日里睡觉就轻，这时被身边人的动静吵醒了。
云芷笙似乎又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嘴里在喃喃着什么，萧苒凑近一点听她说话，夜很静，萧苒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听见了。
云芷笙嘴里在骂人，她似乎在骂祁云，萧苒摇摇头，正准备拍拍她的肩，可是身边的人却在剧烈的抖动。
萧苒想看看她是不是生病了，可是云芷笙的嘴里却吐出来三个她没有想到的的字，云芷笙近乎是嘶吼出来的，她猛地坐起身，萧苒脑子里还回荡着她刚刚说的话。
云芷笙恨祁云，她是知道的，所以要是喊祁云的名字也无可厚非，可是她刚刚说的分明是“秦灏宇”
云芷笙坐起来，眼角似乎还带着泪水，萧苒皱了皱眉，拿起一边放着的帕子递给她，然后又拍拍她的肩，问道：“做噩梦了？”
云芷笙点点头，萧苒也不问只是点点头，就这样陪着她，良久，云芷笙才开口：“姐姐，我想说了”
萧苒点点头，她点了离她们最近的一盏灯，微黄的灯光打在脸上，云芷笙散着头发，有一缕碎发落在额前，她自己撸到后面。
她似乎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什么，攥住了萧苒的手，她低着头，似乎在思考应该从哪里开始讲，于是问道：“你觉得我值得觉得奇怪的点在哪里？”
萧苒还真的认真思考并且给出了答案，她说道：“对于祁云莫名其妙的恨意，对于那个傻子又心疼，又不愿意让他活的态度，喝醉了之后说你不想当皇后了，对于什么事情都有一定的准确地预测，尤其对于夏翎的国事还有今天晚上”
云芷笙有点惊讶：“啊？我说过不想当皇后这句话？”
萧苒轻声笑了笑：“日后少喝点酒吧，口无遮拦的”
云芷笙讪讪的闭上了嘴，想了想又说道：“那我说了，你听着”
萧苒点了点头，正色看着她。
云芷笙问她：“你信鬼神之说吗？”
萧苒轻笑：“你信我就信”
云芷笙也不管她的话到底是真信还是在顺着她的话说，于是说道：“那你就当是老天爷看我可怜，给了我重活一次的机会吧”
萧苒点点头：“所以，你会说你有上辈子？”
云芷笙回忆起白天给她说的上辈子就开始爱她了，笑了笑，点点头。
她说：“前一生，我有一个极喜欢的男子，但是因为我无权无势所以我不敢奢想，只是把他在心里默默藏着”
萧苒在心里默默给这个男子注上了名字——祁云
“后来有一年，因为家里的原因，我偷跑出去，也可能是家里那些人早有预谋，我被人贩子拐了去，我也不知道拐去了哪里，只是记得后来自己逃出来了，但是似乎是跑到了一个草原。
后来我发现那里是乌苏，我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中原男子，惊奇的发现，这竟是我原先喜欢的人，是祁云。
他代表夏翎国当时去和乌苏谈判，我见到他便求他带我回去，大抵当时也认清了现实，觉着云家实在是容不下自己了，于是求他把自己留在身边。
他人很好，准确的是当时看来人很好，他答应了，把我带回府里，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问我想不想学武功，便手把手的教我学武功”
说到这，他又自己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自己，说道：“说实话，我身上这么一身武功倒还是他教的，亏我当时还觉得他是一个正人君子”
萧苒没有回答什么，只是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听着她讲述这个故事。
云芷笙又想了想，说道：“后来，后来吧，我觉得他日久生情了，便鼓足了勇气，向他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他说他自然也是喜欢我的，但是他想赢得皇位以后再光明正大的娶我”
她又摇了摇头“我当时什么都没有，我觉得当时的我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他又何必非得逮住我一个人可劲折腾呢？”
萧苒这次回答她了：“你觉得他想要什么呢？想来她是想把你养成个暗卫吧，据我所知祁云手下的暗卫似乎是没有女子的，若是有了日后行事自然是方便点的”
若是云芷笙当真没有一丁点利用价值，祁云又何必找她，云芷笙当时是真的走投无路，祁云只要给她一丁点好处，云芷笙自然是对他死心塌地。
云芷笙对于他这个目的只是摇摇头，继续说道：“后来祁云真的干倒了竹言，登上了皇位，开始时祁云确实信守承诺，封了我当皇后”
萧苒有点疑惑：“他斗得过楚思佑？”就凭楚思佑那个跟他哥一样，一个人八百个心眼子，武功又超乎常人，还会算计祁云斗得过吗？
云芷笙说道：“若是他在的话，又哪来祁云的份，那时楚思佑确实是当过大学士，祁云还想过拉拢他，但是后来他就失踪了，当时萧君辙也失踪了，还闹出来好大的阵仗”
萧苒想着她们原先在夏翎时她和萧君辙商量的计划，问道：“那我呢？原计划是我也会跟着萧君辙走”
云芷笙说：“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当时我一心也是扑在祁云身上，只是听说后来你有一直在着力于寻找萧君辙，只不过一直没有什么成效，后来你就找上了我”
“我记得我们当时见面好像还是在一个宫宴，你送了我一个银质的小蝴蝶，说是挂在身边，觉得有什么实在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折断这个小蝴蝶的翅膀，你当时的原话是‘我觉着你和眼缘，就当送你一个承诺’”
“后来豫州之战战败，我被乌苏俘虏”
萧苒皱了皱眉：“祁云脑子有坑吧，叫一个弱女子去打仗”萧苒自己都没觉着自己这话说的好没道理，虽然祁云做的也不咋地，但是按她以前的性子，指定是说这都能被俘，太没用了吧。
“当日，我被秦灏宇带走，秦灏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萧苒挑了挑眉，说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云芷笙点点头：“概括的挺好，我被他喂了什么药，夜夜折磨，我不知道是不是祁云故意的，他没有来救过我。
我想，也许这一切也是他策划好的，就这样过了大概有三四年的样子吧，我觉得撑不下去了”
萧苒问道：“那那只小蝴蝶呢？”
云芷笙说：“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也不想让自己狼狈的样子让谁看到，但是后来，我觉得我活不下去了，我想了结自己的生命，于是在投湖之前折断了小蝴蝶的翅膀，我不知道你来没来，但是醒来，就又回到十来岁的时候了”
萧苒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但是云芷笙似乎还没说完，于是她示意她继续。
云芷笙似乎也想了一会，说道：“那个傻子是我的儿子，他和他长得很像，但是以前的时候他不傻，后来，我梦到了你的结局，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不希望是真的”
萧苒直觉不是什么好的结局，只是搂着她的肩：“不用说了，我不太想知道”
云芷笙也没有执意要说，只是点点头，问道：“我把我最大的秘密都告诉你了，那你一定不能不要我，嗯？”
萧苒点头，又顺手把她带着躺下去，她把灯熄灭，说着：“心里舒坦一点就睡觉吧”
她并没有对于这段故事做出什么点评，只是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听完这段故事，然后带着她，过好今后的生活。
虽然半夜谈心可以增进感情，但是代价就是早上起不来。
下朝之后，御书房里又缺萧苒，萧君辙便派了一个小太监去请，萧苒起床气还没有完全好，反手就砸了一个茶壶下去，小太监便不敢再叫，但是也交不了差，只能在门口干着急。
过了一会，过来一个月曦宫的宫女，问他怎么了，他才把事情说了出来，宫女也比较无奈，说道：“殿下起床气没过呢，再怎么叫都不行的”
她们在这外面说着，里面就探出来个头，说道：“拿两身衣服来，我去叫”是云芷笙，宫女马上行礼道：“云小姐”
云芷笙点点头，宫女便去了，小太监跟在宫女身侧，走远了才问：“哪位是谁啊，宫女摇摇头：“不知道，只知道姓云，公主殿下说以后把她当成月曦宫的主子伺候就成”
过了一会，云芷笙自己穿好衣服，才走进萧苒，萧苒感觉到有人来，也不睁眼，反手就像去床边摸还有没有玉器，结果不尽人意。
她就拿起身边的一个枕头砸过去，说道：“说了，不起，再来本殿就把你们脑袋都砍下来”
云芷笙抱住枕头，笑了笑，轻轻的把枕头放回去说道：“姐姐，该起了，挺晚了”
萧苒听到这个声音，手顿了顿，又改成把云芷笙拉到了床上，云芷笙没预料到她的动作，一个不小心直接摔倒她身上去了，她还是凭借着最后一点反应力，撑住了床板，要不然就直接贴到萧苒身上去了。
萧苒一只手换上她的腰，说道：“怎么样，刚刚砸疼你没有”声音不是特别清晰，听起来应该还没睡醒。
云芷笙摇摇头，问道：“姐姐，起床吧”
萧苒这才睁了眼，说道：“起不来”
云芷笙靠近她，在在她唇角亲了一口，又问道：“现在呢”
萧苒觉得自己整个大脑似乎都停止了一下运转，呆愣片刻以后，又反手把她抱到自己身侧，整个人撑在她身上，云芷笙愣了一瞬，又任她抱着。
萧苒现在应该是清醒了，云芷笙觉得看这个样子起床气应该也差不多了，便想拉起她的手就走，但是云芷笙把她按住了，她根本动不了。
萧苒贴的他很近，几乎是在与她咬耳朵了，她说：“大早上就来撩人？嗯？”
外面的小太监等的有些急，又不敢进去催，只能在外面干着急，就听见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萧苒拉着云芷笙出来了。
云芷笙脸上还挂着一丝不太正常的红，萧苒却奇迹般地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只是叫他带路，
御书房里，茶都换了三壶了，萧君辙都想自己亲自去请了，那小太监才进来，禀告道：“月曦公主到”
萧苒拉着云芷笙走进来，把小太监打发走，这才关上了御书房的门，萧君辙摇摇头，道：“你看看，苒儿你迟到三次了，嗯？”
萧苒只是慢慢悠悠的坐下，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三次就三次呗，我的任务完成了”
萧君辙有点意外：“你知道怎么办了？”
萧苒点点头，只是说道：“带上来”
竹念青出来的时候身上那身囚服已经换下来了，他身上穿了一件玄色的长袍，萧君辙有一瞬间没太认出来。
竹念青平日里最喜欢穿的大概就是青色，他的衣柜里应该跟萧苒一样是一种颜色，大概都是青色的。
毕竟萧君辙没怎么见过他穿别的颜色，尤其是这种深色，当然萧苒没有特别在意。
因为被带上来的是竹念青，萧苒又问道：“竹言要我帮忙吗？”
萧君辙看向楚思佑，楚思佑摇摇头，竹言是救过他一命的，在他尚在襁褓之时，护国大将用竹言换了自己，虽然现在不清楚竹言是不是护国大将的儿子，但是也算帮他挡了这么些年的灾，他觉得还是自己来处理这些事吧。
萧苒说行，然后又对着把竹念青押过来的游弋说：“那个也带上来”
游弋依言把那个老道士给带过来了，那老道士懒洋洋的走过来，楚思佑没什么反应，萧君辙倒是手一顿，刚送到嘴边的茶又放回去了。
萧苒察觉到她哥似乎收了点那些散漫样，有点疑惑的看向身后，就见那个老道士捋着胡子，一脸高深不可测的样子。
但是竹念青看见他可就没有多么淡定了，腿一软，直接给跪下去了，萧苒觉得这两个人的反应不太对，还没来得及问，就看见萧君辙站起来，干咳一声。
他双手作揖，道：“师父”
御书房的所有人：“……”
萧云桉一脸疑惑，问道：“皇兄，你拜师学艺学的是武吧？”
萧君辙无语：“废话”
萧苒显然更疑惑：“那你为什么拜一个道士？”
萧君辙此时已经走到殿中央，在那个老道士面前，他侧头小声对萧苒说：“我怎么知道他是个道士啊”
楚思佑站起身走到了萧君辙身旁，也双手作揖，对着那个老道士行了一礼，没说什么。
那个老道士倒是有点受宠若惊，忙道：“使不得，使不得，贫道受不得楚皇这一礼”
楚思佑没说话，还是继续站着，最后还是萧苒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头疼的起身，作揖，说道：“道长见谅，先前多有冒犯”
那道士不知是心大，还是真的心胸宽广，只是摆摆手：“殿下下次请贫道一杯酒便是了”
老道士十分自在的坐到了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站着干什么，坐坐坐”
说实话在楚思佑的印象里，萧君辙的这个师父应该算不上多好，不知道为什么，应该是直觉，但是今天一见，似乎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他也懒得想这么些，坐了回去，萧君辙就算是对着师父，似乎也就稍微礼貌了那么一会会，又晃晃悠悠的走回了自己的主位上。
他的小案上放了个小花瓶，里面插了一支海棠花，白色的海棠发出沁人的芬芳，他从上面掐下来一朵，放在手里把玩着。
然后萧君辙示意萧苒说一下情况，萧苒起身，谈到正事的时候，她可算是有了个正形。
萧苒点点头，开始说：“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告诉了竹念青一些事情的道士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是你师父，但是我找到的联络人确定了他的身份，我也确定了，应该是真的”
萧君辙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萧苒接着说：“然后这个老……”萧苒稍微顿了一下，才把老头儿给咽下去。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这位道长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一不小心嘴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然后决定把竹念青带回去好好教导一番，所以嗯”
萧君辙又问道：“还有一个人呢？”
萧苒想了想：“秦苓啊，你问他楼”
她指了一下那个老道士，昨天其实萧苒也问过他，说秦苓最好应该怎么办，那老道士说放出去便好，她自会有造化，她身上的诅咒不会是什么大问题，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
虽然萧苒对于这种一切归于天命的事情嗤之以鼻，但是对于可以早早的完成这件任务还是很愿意的。
于是他就看见那个老道士又把昨天跟他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重复给了萧君辙听，萧君辙皱了皱眉，手中的海棠花瓣被他捏掉了一片，落到了桌上。
萧君辙摇摇头，说道：“这可不行，这三个人跑掉一个，朕可都睡不好觉，哪天就被人一剑捅了”
楚思佑都摸得清萧君辙是个什么样子了，或者说萧家人应该都是这样，萧君辙一般不会在自己认为是朋友或者是家人面前摆架子，显然，现在他摆架子了。
楚思佑愈发搞不懂他的这位师父了，说不放在眼里吧，萧君辙还乖乖的对着他作揖，说尊敬吧，又在这摆起架子了。
但是那个老道士对谁好像都很宽容，只是无所谓的摇摇头，捋着自己那把白胡子说道：“你要是实在信不过，那我把她收了行吧”
萧君辙对于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点了点头：“行，没事可以走了”
竹念青听到秦苓这个名字似乎都顿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平静，只是自己站起身，他没有刻意的抬头去看谁，萧君辙或者是他的师父，他只是低着头，有一点像一个木头人。
似乎没有一丝感情，默默的低着头罢了。
游弋的动作很快，秦苓被带过来了，秦苓只是脸色白了一点，其他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秦苓换了衣服，是藏色，是草原女孩们最喜欢的颜色，竹念青连嘲讽一声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是低着头。
萧苒走上前，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不管她是好人，或者是坏人，她似乎都因为自己有了一些不便。
秦苓张开手，是一枚狼牙，下面坠了一个黑色的绳子，这时秦灏宇一直带着的那个，秦苓只是看了看，然后塞回了自己的腰间。
萧君辙好像早就知道一般，看着秦苓和竹念青的这副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必了，不劳烦师父，世间的薄情寡性之人罢了，让她自生自灭吧”
他只是勾着唇角，面上没什么太大的表情，就似乎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竹念青瞳孔一缩，抬起头看他，好像在问他“你怎么知道”
萧君辙把手中那朵海棠花放下，想再掐一朵，但是又感觉再掐一朵会影响美感，于是整支拿了起来，放手里转了转，这才看向竹念青。
他问：“怎么了，嫌我知道的太多？”
他知道的确实不少，竹念青没有说话，摇摇头，萧君辙说道：“你现在是在想为什么没提醒你，但也许你被提醒了不知道多少次，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竹念青又回想起来种种，以前萧君辙似乎真的旁敲侧击的提醒过她几次，但是他似乎没听出来，便是听出来应该也不会听得进去。
他回想到萧君辙最后一次提醒，他对燕景说：“回头是岸”是对燕景说，又何尝不是在对他说。
但是现在说这些似乎都已经太晚了，似乎也都没什么用了，萧君辙唤了一声：“来人”外面有侍卫进来，萧君辙指了指秦苓，说道：“这个你们去处理一下吧，流放吧”
外面的侍卫恭敬的道了一声“是”便把人给带了下去。
时间不早了，该安排的事情差不多也安排了，道士带走了竹念青，热闹的御书房稍微冷清下来了一点。当然也没有好多少。
萧云桉看着这么两对两对的也头疼，于是起身告辞，楚思佑似乎才想起来一件事情，对着萧君辙说道：“李将军找你们，已经拖了不少日子里，他想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