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上）
等书颜在自己的潦清阁醒来的时候，伤口早已被赖妈妈抹了药粉包扎好了。
见书颜醒了，赖妈妈方露笑颜，叫着一直在外头忙上忙下的白芷和青葙道，“醒了！醒了！颜儿总算醒了！”
白芷青葙听闻立刻跑了进来，和赖妈妈一起凑到书颜的跟前，笑道，“公主可算是醒了！”
“妈妈。”
书颜睁眼看见的是自己熟悉的卧房，和眼前的赖妈妈，终于明白了林修能来救自己不是梦。自己还活着，自己在那般的刀光剑影下活下来了，不禁喜极而泣，向赖妈妈撒娇道，“颜儿胳膊疼，颜儿要父王。”
“我去禀告王爷！”白芷笑道，说完便出了潦清阁。
“不疼不疼！”赖妈妈笑着扶起挣扎着要起来的书颜，道，“妈妈给颜儿擦药了，不疼的！”
“颜儿！”
一声叫声，燕王心急火燎地步入屋中。
“父王！”书颜刚坐起身便听见燕王叫着自己，立刻哭道，“女儿好想父王！以为再也看不见父王了！”
“颜儿，”燕王坐在书颜的床边，将书颜深埋进自己的怀中，轻轻用手擦掉书颜的泪；他想来便后怕，自己留女儿一人在凉州城中明察暗访。明查还可以，只是独身一人暗访…
燕王轻声安慰道，“父王在呢！颜儿怎么会看不见父王呢？！父王一直都在的！”又见书颜想下床，道，“别起来！好好躺着！”
“女儿只是伤了胳膊。”书颜轻声嘟哝道。
“我知道！”燕王将书颜按回床上，又盖上被子，小心地不碰到她的伤口，道，“但那口子多深你知道吗？都能看见里面的骨头了！我都不敢让军医帮你包扎，怕又伤了你！还是赖妈妈做的！赖妈妈心细！”
“就是！红彤彤的！奴婢都吓死了！”青葙插嘴道。
书颜听罢，暗想砍到骨头已是万幸，没有丢掉这胳膊，但又不敢说当时的实情，只怕燕王会更担心。
“还疼吗？”燕王关心地问道。
书颜轻轻点头。
“疼，父王也没办法。”燕王怨道，“父王听到你遇刺的消息立刻就带了军医过来了，却只看见你和振理两个人通通昏迷。我急啊！又把凉州城的名医都找来了，可又一想你的遇刺一事，不敢让他们近身，只得又放他们回去了。”
“是女儿不好，”书颜摇摇燕王的衣袖，低声道，“女儿让父王忧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燕王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柔声道。
“振理哥哥呢？”书颜思忖了许久，才问道。
她挂心着振理，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振理偷跑城中。
燕王却哈哈一笑，眼中闪着星星，道，“你现在才问他？我以为你一醒来就会问呢！”
“父王…”书颜道，心中却暗忖，父王知道了？
“他在隔壁。”燕王道，“林修能见他伤太重了，不敢送他回军营，怕路上有甚么闪失。”
“我能去看看振理哥哥么？”书颜轻声乞求道，“我只伤了胳膊，不妨碍走路的。”
燕王一笑，道，“我心高气傲的颜儿都这么下脸问了，我能不允吗？”
“谢父王。”书颜笑着颔首道，立刻掀了被子跑下床来，青葙立刻上前扶着书颜。
书颜走了两步，忽见一个小侍女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燕王见了便命令道，“喝了药再走。”
“是！”书颜颔首，端了那药，也不管药烫不烫，苦不苦，一股脑儿地直接灌进了肚中，然后扔了药碗就跑到了隔壁，留下了一脸苦笑的燕王。
“振理哥哥！”
书颜闯进屋子里，这屋子是书颜主屋的配屋，是赖妈妈的屋子，比书颜的屋子小一圈，如今里头全是浓浓的药香。最里头是一张雕花小床，上头挂着厚厚的青纱帐，帐下是还在昏迷的振理。
“公主，”屋中站立着一位大夫，向书颜恭敬道，“公子还在昏睡。”
“他伤得可重？”书颜问道，她认得这大夫，是军中的军医。在燕营中，他的医术是拔尖的。
“伤及腹部，流血太多，”军医道，“命是保住了，只怕是要休养三月。”
“这么说，振理哥哥能活下来？”书颜笑着问道，语气也和缓些了。
“伤虽重，却不致死。”军医颔首道。
书颜听后心花怒放，向军医福身道，“谢谢先生救我振理哥哥！”
“不敢当！不敢当！”军医笑着摆手，道，“是林公子送得及时！”复而又欠身道，“既无大碍，老夫先告退了。”
“医师好走。”
书颜又福一福笑道。
待军医走后，书颜才敢坐到振理的床边的桃花心木脚踏上，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振理，听着他细细的呼吸声，轻声唤道，“振理哥哥。颜儿在这里等你醒来，可好？你不说话，颜儿就当你是允了。”
“颜儿。”燕王在门口悄悄瞧见了这一幕，暗暗发笑，不忍打扰二人，却又忍不住叫了一声。
“父王。”书颜回头轻声道。
燕王缓缓走到书颜和振理身边，对书颜小声道，“你要在这里等白振理吗？”
“可以么？”
书颜抬头乞求道。
“当然可以。”
燕王展开一个笑容，道，“但我的颜儿是不是有甚么事要对父王说？”
燕王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命运多舛，当年一出生便被卷入了燕然事变中。
当时的燕王一接到哗变的消息便带兵回救，但还是来不及了。
当他平叛回府时，燕然城内外燕军和匈人的尸体堆积如山，而自己的王妃和侍妾也早死于非命。二人的尸体被白布裹着，上面布满血痕，陈在脚下。
燕王悲恸万分，失声痛哭，儿子李书戟含泪接过赖妈妈手上的襁褓，上前低声安慰道，“父王，妹妹…”
燕王方发觉缘来存了一个幸存者，他颤抖着翻开虚掩的褓布，一张婴儿脸出现在眼前，那是王妃最后留给他的。
“王妃临终可有说甚么吗？”燕王问道。“可有给郡主取名字？”
“有。”赖妈妈紧紧攥着食盒，道，“‘书颜’二字。王妃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愿郡主以后能长成一个颜如玉。”
燕王强颜一笑，道，“她母亲便是个美人，她没有不如玉的道理。”
燕王从书戟的手中接过女儿，她忽而醒了，睁开了双眼，嘴里亦是吱吱呀呀的。
燕王看了欣喜起来，笑着怨道，“你呀，命大！还甚么都不懂，便从鬼门关走回来了！”
“有一件，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