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一片孤城万仞山(上)
两个月后的燕国,承天所的书颜和振理收到了燕王从凉州送来的信。五万燕军,号二十万,破了匈人在凉州的防线,凉州在二十年后,终于又回到了燕国。
燕王夺回凉州后便派了三万燕军回燕北,又差人送信给书颜,让书颜和振理赶来前线。
书颜骑马飞奔在凉州的郊外,振理紧紧地跟在后头。
二人带了一队人马赶了三天,终于能远远地望见一座城池。
书颜暗惊这定是凉州城了,真是比燕北还大,这凉州城估摸着只比燕京小一圈。
书颜刚想策马飞去,却望见前头的山丘上有人马驻守,并朝自己眺望。
书颜定眼一看,是燕国的旗,那人定是燕王。
父王来迎接自己了,书颜高兴地想。
“女儿参见父王。”书颜加快脚程,终于来到了许久不见的燕王面前,立刻下马跪拜道。
书颜跪拜完不等燕王叫她起身便自个儿起来了,抓着燕王的手,调皮地怨道,“父王好坏,偷偷撇下女儿,自个儿来夺凉州。”
燕王刚刚夺回了失去已久的凉州,又见到了女儿,心里高兴,也不管女儿在众人面前的失礼,只笑道,“我哪儿有偷偷撇下你?”复而又看见了振理,想了想,决定把事推到振理身上,道,“我不是派了白振理来告诉你了吗?”
“告诉我?”书颜轻笑,继续埋怨道,“父王分明是派振理哥哥驻守承天所的。父王是觉得颜儿是女孩子,不能再上战场了,故而偷偷撇下了颜儿!”
“父王是为你着想啊!”燕王解释道,“匈人久占凉州,我又倾师出动,势必是一番大战,带着你,我不安心!”
“父王既知是一番大战,还不带着女儿?”书颜道,回头正巧望见振理骑马过来,然后停在众人面前。
书颜不自主地丢了自己的马绳给身边的一个小兵,自己去牵振理的马绳,道,“女儿也是上过战场的,怎会拖累父王?”
“好!父王错了。”燕王笑道,“父王向颜儿道歉可好?”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书颜大手一挥,笑道,“颜儿大方,不与父王计较。”
燕王听后鼻子轻轻一斥。
此刻振理下马跪拜,道,“臣白振理参见王爷,燕王安康!”
燕王笑着示意振理起身,道,“让你照顾公主,是屈才你了。一路过来可好?”
“回王爷,一路平安。”
振理颔首道。
燕王知道自己瞒着女儿带大军来夺凉州的事,书颜知道后定会生气;他也知道这个消息振理在承天所的时候肯定会告诉书颜,还知道书颜定会闹。
燕王便悠悠一笑,向振理问道,“你在承天所告诉公主大军离开燕北的时候,公主可有说甚么吗?”
“公主明事理,甚么都懂。”振理颔首回道。
燕王听后仰天哈哈大笑,道,“振理啊,你是第一个说公主明事理的人呐!让你传话给公主,真是辛苦你了。”
“振理哥哥为父王效命,不敢说辛苦。”书颜却突然抱着燕王的胳膊,插嘴进来。
燕王听后只觉得怪怪的,振理哥哥?
书颜的小手捏了捏燕王的布满茧子的大手,燕王看着书颜,忽而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的女儿怎么穿女装了?
“你怎么穿这身衣服?”燕王疑惑道。
书颜听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水秀白青莲花衫,羞涩一笑,眼神忽闪地瞥向了振理,又立刻瞥回来,低头道,“女儿是女孩子家,自然该穿女装。”
燕王发现了书颜的小动作,也闻见了书颜身上的胭脂香,他最后一次闻这种胭脂香的时候,还是在天京。
不可能。
燕王暗想,这是自己的女儿,从小就是当男儿养的,又在她生母面前发过誓的,绝对不可能。
可又一想,到底是女孩子啊,李家有女初长成。
燕王便道,“这话不假,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却没几分真的味道。”
“是真的。”书颜扭捏笑道,眼神又瞥到了振理身上,振理不敢光明正大地瞥书颜,只敢暗暗地盯着书颜的绣花白靴,二人就在众人面前暗暗互传情愫。
但这一切都落在了燕王的眼中。
这是真的。
“白振理何在?!”
燕王忽而震怒,大声呵斥道。
“臣在!”
振理不知何事,却暗叫大事不好,便立即跪拜道。
“你可知罪?!”
“臣认罪,”振理疑惑道,只觉燕王阴晴不定,问道,“但不知罪在何处?”
“王爷,”一旁的白佑也发现燕王不知为何动气了,但见是自己的儿子振理,便立刻向燕王认罪求情道,“犬子有罪,但请王爷宽纵犬子。”
燕王一身冷傲,低头瞥眼脚下跪着的振理,厉声问道,“本王率军离开燕北这件事是你告诉公主的?”
“是。”
振理颔首道,声音有一丝颤抖,他不知错在何处——方才明明还在谈笑,现下却是雷霆震怒。
“父王明知故问!”书颜立刻紧张道,她也不知为何父王这般喜怒无常。
“你私泄军中机密,该当何罪?”燕王胡诌了一个罪名给振理。
“王爷,”振理瞥了一眼书颜,颔首辩解道,“燕北城外百万之师,一夜之间只留赤地千里,即便是不懂军中之事的平民,也能明白必是王爷率军出征了。臣实在不明白王爷出师怎成了军中机密?何况公主的身份是长帝姬,是君,臣没有王爷的旨意,是万万不敢擅自欺君的啊!”
“王爷,”白佑也立刻跪下请罪道,“犬子有罪,臣愿替他认错领罚!请王爷明白,当日犬子出发承天所之前,曾问过臣,是否能将出师之事告诉公主,是臣应允的。此事虽是犬子之错,但根由却是在臣!”
“父王!”书颜也急急忙忙跪下为振理开脱道,“实在不是振理哥哥的错!方才您说了!是您派振理哥哥告诉女儿此事的!如今为何却出尔反尔?!而且真是女儿逼着振理哥哥说的!振理哥哥当时不想说来着,是女儿威逼的!是女儿拿长帝姬的架子逼着他说的!父王若是不信,即刻招来承天所的燕军来细问也可以!女儿绝无半句虚话!”
真的是真的。
燕王暗想。
“若是有虚话呢?”燕王扶起女儿,一扫怒气,笑道。
“那就…那就…”书颜没想到燕王又立刻不生气,反而笑盈盈地扶起自己,不觉呆住了,话也想不出该怎么编了。
“好了!”燕王笑着为书颜拍去方才因为跪下而沾裙摆上的枯草,道,“我不过吓唬吓唬你们!看你们急得!这事不是白振理的错,是本王的错!”
“父王当真是吓唬到女儿了!”书颜笑道,看燕王似乎是真的不生气了,便轻轻拉了拉还跪着的振理的衣襟,示意他站起来。
振理站起来后,白佑才肯站起来,但他奇怪,今日的燕王怎么了?
“甚么时候的事啊?”
在众人都站起身准备回凉州的时候,燕王跑到了书颜身边,在书颜的耳畔轻轻问道。
“甚么?”
书颜牵着马绳,不经意问道,却见父亲一脸的笑,书颜疑惑,是知道自己和振理的事了吗?
书颜不禁觉得心头一荡,紧张地抵赖道,“父王说甚么呢?女儿怎么不明白?”
“白振理有罪。”燕王轻声笑道,将书颜玩弄于鼓掌,“但罪不在这儿,你知道罪在哪儿。”
“女儿不知。”书颜继续嘴硬,道,“女儿只知道父王不喜欢振理哥哥,处处找振理哥哥的麻烦。”
书颜说完,立刻跨上马背绝尘而去,留下了一脸大笑的燕王。
燕王高兴,却又失落,自家的女儿终于长大成人了,有小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