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耿耿星河欲曙天(上)
日暮时分,越世子李载垣跟着父亲越王李相元一起进了九重城。
这是他们到九重城的第二天。
天空的云绵绵密密的,如同鱼鳞一般,在夕阳中被染成了橘色,这是李载垣第一次看见黄昏下的九重城。
长桥复道,宏伟庄重,寂静又肃穆,身穿素服的宫女和内监站成一排在九重城内小步趋走,没人敢发出一点儿声音,多一点儿动作,偶尔几只白鸦飞过,叫声凄厉,显得城里空旷无比。
载垣的马到了九重城的朱雀门就得停下。
朱雀门口早就等了一大批内监。他们立刻上前跪拜行礼,然后一路领载垣父子到了皇帝处理政事的未央宫乾华殿西暖阁。
早有一些郡守和朝中大臣到了,他们已经乌压压地在院子里跪了一地,院子两边是朱红色的抄手游廊。
此刻不少王爷已经进了西暖阁。
领路内监先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立刻出来请越王进殿,载垣是世子,进不了阁,只得和其他世子还有大臣们跪在外头院子里。好在太阳还未完全落山,载垣往西看去,能看见秃了叶子的石榴树后耀眼的夕阳,慢慢西沉。
越王一进西暖阁便看见了一位面生的白发长者身着一身黑色的华服,腰间玉佩鸣环一个不落,坐在一幕珠帘前。身后站了一位内监和一位戎甲少年,那少年带剑进宫,越王定睛细细一认,几分面熟,眉宇间是已故太子的神色,便猜到了少年的身份,那前面的就一定是燕王李思慎了。
越王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献忠的机会,立刻上前向燕王行了大礼。此刻燕王正拿着女儿书颜在天京淘来的烟杆抽烟,本想来的都是王爷,不拘行甚么礼,便怡然自得的,不想越王一见面就来了个大礼,燕王被吓得不轻,轻咳了几声。
身后的内监立刻上前递了块手帕,又在燕王耳边低语了几声,燕王如释重负,立刻收了烟杆,笑道,“我与越王同是王爷,怎可受此大礼,越王真是折煞我了!”
越王神色一凛,突然觉得这个礼确实太大了,同是王爷,同不是主系,自己辈分还高一阶,这样的礼,确实不合适。越王稍稍调整一下神色,道,“燕王镇守北疆,劳苦功高,小王只窝在南方赏山玩水,不及燕王。这个礼,您担得!”
燕王见众王差不多都来了,人多不好辩,笑道,“许久不见,王叔越来越会唠嗑了,那就谢王叔了!”燕王笑着请越王坐,自己又抽起烟来,却莫名觉得自己折了两年寿。
越王也自觉没趣儿,好在人都来的差不多了,窗外的夕阳也完全看不见影儿了,宫女们又进来点了几次灯,殿里立刻亮堂堂的。当最后的代王李翼然进阁后,西暖阁会议正式开始。
舒良娣穿了一身素服,在同样素服的书颜的搀扶下从后面出来,坐在燕王帘子后的鸾座上。帘子后头点满了蜡烛,但帘子是用细细的碧玉珠子穿成,密密麻麻的,越王看不真切里面的脸,只听见碧玉帘子轻轻晃动碰撞的清脆声。
众人见良娣来了,立刻下跪行礼。
礼罢,众人坐回位子上,等着良娣开口,不想良娣却只垂泪不说话,众人听闻,也面露忧伤,开始默泪。不知过了多久,良娣方开口道,“先皇驾崩,是湘月无能,没有发现胡氏的狼子野心,才致事情到这般田地。”说罢便又低低的抽噎,半晌,才又说道,“燕王,劳烦你替本宫说。”
燕王方才在众人流泪的时候又抽了几口烟,如今正好烟斗里头的烟燃尽了,要换烟丝了。燕王便将烟杆朝自己椅子旁的漱盂重重地敲了两下。
梆!梆!
声音响彻大殿,众人皆被惊了。
见大家现在都敬畏地看着自己,燕王方笑一下,继而严肃道,“先帝之死,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先帝为婉妃胡氏所害,好在胡氏已经伏法,也好在皇长孙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了九重城。国不可一日无君,待先皇出殡后就可举行登基大典。”
说罢燕王的目光扫视众人,细细地观察众人的神色,随后落在齐王李显汋的身上,又道,“昔年思帝宠幸姬妾赵氏,引发七王之乱,九州大乱,日月双悬。幸而先帝临危受命,他用思帝最后的五万精兵联手越王,临江王,随王,一统大周江山。驱瀛虏,战百越,破天京,废历帝,终于才有了我们现在的这个九州,这个大周江山。”
越王听到这里不由得开始自豪,将身子挺直。
燕王说着说着,眼睛开始湿润,他看着殿内和殿外的人,继续道,“如今的九州还未完整,不能和圣帝时期的九州同日而语。现下先帝走了,可九州还未统一,北边匈人虎视眈眈,西夏贼心不死,百越仍然占着阳阿郡不肯还!”
“燕王是想让我们出兵夺回阳阿郡?!”
代王李翼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