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新的家
邢允有些庆幸，与累分开了将近二十年。
虽然累变成了鬼，但他们偶尔还会见面。
累的外貌完全变了，一头黑发也变成了银色，漂亮的紫色眼眸变成了薄荷绿，就连睫毛都是绿色的。
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在他脸上寻找曾经的模样。
但是没有，没有一点相像。
直到有一次，她注意到了他有些内扣的银发。
啊，发型还是一样的。
她决定要去到累身边的时候，累似乎已经快要忘记她了。
毕竟她险些被累的血鬼术切成碎片，好在他及时收手了。
他问她确定要变成鬼吗。
以人为食。
见不得阳光。
被猎鬼人的追杀。
对此，邢允的确是想了挺久的。
但是吧，看着累那张没什么情绪的脸，邢允笑了笑。
“确定了。”
变成鬼的过程很痛苦，成功挺过了鬼之血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累之前就跟她说过，变成鬼得食人。
邢允不知道自己为何变成鬼还有人类时期的记忆，看着那些曾经的同类，就算饿极，就算是快要被饿死了，她也无法取走他们的性命。
更不提进食。
饥饿的忍耐快到极限，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成为第一个被饿死的鬼了。
没有办法，她选择进食那些原本已经死去的人类。
当她一口咬下，强行逼迫自己咽下时。
结果很明显，全部吐掉了。
吐掉了没关系，她再重新吃下便是。
就这样循环着，吃了吐，吐了吃。
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苍白了，她看向一直都无动于衷站在一旁的累，轻轻的抿了下唇，他大概很生气吧。
明明是她自己选择要变成鬼的，可现在连基本的进食都做不到。
最后的最后，她已经要放弃的时候。
突然嗅到空中有了血的味道。
不是人类的血，而是她曾经喝过的血。
带着血珠的指尖，伸入了她的嘴中，她听见他说：“吃不了就算了吧，我会以我的血让你缓解饥饿。”
无奈还是纵容。
邢允忍不住失笑，累的话可跟之前的警告完全不一样啊。
之前他说，变成鬼就得食人，不食人会死。
他说过他不会帮她的，可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嘴硬心软，邢允又在他的性格上找到了一丝熟悉感。
每隔一段时间，经过累的喂养，她暂且能以鬼的身份得到永生。
变成鬼的第二年，蜘蛛山上突然热闹了起来。
那些因猎鬼人追杀的鬼被累救下，他要求他们维持和他相像的外貌。
因为家人，外貌上肯定是像的。
看着那些没有血缘的鬼拼凑在一起，邢允有些迷茫。
不是说变成鬼就没有人类时期的记忆了么，那么为什么执着于亲情的羁绊。
为什么不留在真正的亲人身边，明明他的父母还好好的生活在城中。
仿若角色扮演般，蜘蛛山上有了爸爸，妈妈，姐姐，哥哥…
更早之前的姐姐…邢允记得，更早之前的姐姐并不是绮奈。
更早的那个姐姐比绮奈还要先出现在蜘蛛山上。
邢允曾经对累提及过，“如果对方不愿意成为家人的话，就让他们离开吧。”
她说的就是那个姐姐，不比其他鬼，那个姐姐是真的不愿意成为累的家人。
当时累的神色很淡，他说：“选择是他们自己做的，现在脱离了危险就后悔了？”
那是累少见的情绪外露，是讥讽还是嘲弄。
反正不是什么好表情。
后来，再是绮奈的出现。
原本的姐姐想要带着绮奈逃离蜘蛛山，可是…绮奈却选择了背叛。
那一夜的月很圆，累惩罚完毕后，她站在那里。
仰望着被高高挂起，浑身鲜血的女孩，目光微微移开，看向一脸冷淡的绮奈。
没忍住，邢允问她：“内疚吗？”
她还记得绮奈的回答，那是她首次厌恶绮奈的缘由。
“为什么要内疚，她选择逃离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了这个结局。”
为什么要内疚啊…
原本的姐姐死了，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她消失殆尽了。
绮奈顶替了对方成为了鬼蜘蛛一家的姐姐。
这一年，鬼蜘蛛一家正式形成。
强壮的爸爸，漂亮的妈妈，没心没肺的哥哥，冷漠的姐姐，还有最坚韧的弟弟。
邢允问过累，为什么不让她也成为家人的一员。
累没有回答。
回忆至此。
邢允呆呆的看着这座山峰，这里埋着她和他的家人。
人类时期最重要的人，在寿命到达尽头的时候她把他们埋在了这里。
是梦，是绮奈的能力。
那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
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
邢允身体一软，一旁的累扶住她，轻声道：“我们回家吧。”
“回家？”邢允靠在他的怀中，微微抬眸。
家，他们还有家吗？
蜘蛛山上迎来劲敌，他们还能回去么。
“嗯。”累抱起她，往山上奔去。
那座山，并不是蜘蛛山。
邢允的疑惑，系统给她解答了。
系统沉默了好久好久，看着还安然无恙的下弦伍和已经冷静下来的宿主，它才开口。
【宿主…剧情，竟然真的改变了。】
真的改变了，下弦伍还活着，系统也没有发出警告。
也就是说，他…真的以这样的方式逃掉了原有的剧情。
让那个携带系统的绮奈，代替了整个蜘蛛鬼之家的死亡。
“原有的剧情，应该是怎样的？”邢允轻轻的在脑海中问着系统。
早在系统让她上山见累一面的时候她便多少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她相信累，所以才会选择离开。
系统不知道该如何和宿主说，心想反正剧情已经过了，宿主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毕竟，宿主原本就应该知道剧情。
一个小方格出现在了邢允的面前，如同放电影般，画面播放着。
那田蜘蛛山上的激战。
蛛妈操控傀儡，蛛妈被砍掉了脑袋。
蛛哥喜欢玩弄对手的恶趣味，蛛哥被闪烁着雷电的攻击砍掉了脑袋。
强壮的蛛爸，哪怕是以一对二，还是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对手，但却被赶来的黑发青年一击砍掉了脑袋。
再到累，面对那对兄妹的携手共战，累见识到了何为真正的家人。
他想要，可最后也被惹怒，在他想要结束战斗的时候，却因浪费的太多时间，那个黑发青年赶来了。
一击…那么强大的累，竟是连还手的机会都没。
脑袋…被砍下了。
走马灯。
累的记忆中，他亲手杀掉了他的父母。
看着他茫然的模样，邢允忍不住双眸微红。
可…她明明记得，累并没有杀掉他的父母。
变成鬼的累，是直接离开了的。
最后的最后，是绮奈。
没有她熟悉的刀，绮奈的能力是蛛线…
邢允眉心微皱，她，不是绮奈。
绮奈不可能弱成这样。
画面结束。
系统喃喃道：【原本的剧情就是这样，蜘蛛鬼一家都死在了蜘蛛山上，现在…现在剧情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啊。】
姐姐不是原本的姐姐。
下弦伍也不像原本的下弦伍。
他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的结局，所以想尽办法改变。
他…就像是个重生者一样。
【对不起啊宿主，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剧情是无法更改的，如果宿主你强行改变剧情的话，系统这边会直接将你抹杀的。】
避免宿主心生怨恨，系统有些干巴巴的解释着。
“没关系。”邢允摇摇头，并不在意。
“那么，现在剧情变了吗？累还会死吗？”
【变了，至于后面会如何，系统这边已经不知道了。】系统如实回答。
属于下弦伍的剧情线，已经没了。
“啊，那恋爱进度还需要刷吗？”邢允轻轻眨了下眼，知道剧情变了后她微微松了口气。
看向抱着自己奔跑在夜色中的累，他不用死，真好。
系统看了眼没什么进度的进度条，叹气。
【需要啊，我还指望完成任务的积分来修复系统…】大概是邢允太过温柔，系统不由把实话说了出来。
以防万一，系统又说句。
【如果宿主不愿意的话可以直接说哦，我可以重新寻找新的宿主。】
它被坑怕了，也不敢再把宿主当成没得感情的工具人了。
百分之三十兑换的积分虽然还远远不够，但足以让它脱离。
这届宿主提前拿到了报酬，她的确是没有什么义务继续完成任务。
“唔，没有不愿意，我答应过的嘛。”邢允摇摇头。
注意到自己怀中的脑袋微动，累垂眸看了眼。
刚好和她一双红色的眼眸对上。
邢允轻轻眨眼，又把曾经问过的问题问了遍，“累，为什么不让我成为家人。”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跟家人差不多才对。
累的脚步不停，跑到了山下。
把她放了下来。
邢允神色微顿，看了过去。
身躯庞大的蛛爸，倒挂在蛛爸身侧的蛛哥，还有…还有变小，拥有着一头黑发红眸的蛛妈。
黑发…红眸，这个模样累会生气的。
猛地看向累。
累神色淡淡，回复着她刚才的问话。
“家人就是家人，可是允，我觉得我们不仅限于家人，你说的交往，可以开始了。”
交往…
邢允有些微怔。
他们搬来了另外一座山。
后来，邢允才知道，累给了他们选择的机会，是继续留在他的身边，还是选择离开。
蛛爸和蛛哥毫不犹豫，依旧是保持着与累相似的外貌留下。
而蛛妈，像是被他的问话给惊到，一下子就变回了原样。
当她惊恐的以为自己又要受罚的时候，她竟然在累脸上看到了笑容。
那笑对蛛妈而言，是发怒的前兆。
然而，累却是弯下了腰身，宛若初见时那般温柔，他问：“妈妈，还要成为家人吗？”
蛛妈有些失神。
因总是维持不住外貌被惩罚的她满心都是对累的恐惧。
她忘记了…
一开始累也是温柔的，他是非常温柔邀请他们成为家人的。
她也忘了，累是从猎鬼人手中救下他们的。
望着对自己伸出的手，跌坐在地上的蛛妈这次没有犹豫，她握住累的手，肯定的回了一个字。
“要。”
被惩罚也没有关系，她会努力，非常非常努力的保持外貌。
当一头银丝生长出来的时候，累却阻止了。
他说：“妈妈就保持这副模样就行了，当然，爸爸和哥哥如果也想变回原来的样子，也没有关系。”
变回原样没有关系，家人…并不是需要外表上的相似。
只要能互相陪伴，只要能重视。
外貌又有什么关系呢。
蛛爸和蛛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当然，他们还是维持着与累相像的模样，毕竟…他们原本的模样也不太好看呢。
确定他们不需要变回属于自己的模样，累又说了句，“妈妈也是重要的家人，爸爸以后不要打妈妈了，哥哥也是，不要总是在旁边看戏。”
蛛爸：…
心想，大多时候动手不都是接到了指示么，他又不会无缘无故去打蛛妈，毕竟蛛妈弱的让他提不起丝毫兴趣。
蛛哥神色古怪，想说什么又忍住没有说。
蜘蛛鬼一家全员搬家…
啊，也是不全员。
上山的路上，邢允问出了他们都疑惑的问题。
“累，绮奈呢。”
邢允的话一出，跟在一旁的一家人同时看向累。
他们也在奇怪，被累带下山的只有他们，姐姐…绮奈不在。
“死了。”被他们注视的累神色淡淡，一向不屑解释的累看着这一家人，开口道。
“她不是原本的姐姐，蜘蛛山上的一战必须得有一个替代者，我选择了她。”
简单的解释像是没解释一样。
什么不是原本的姐姐，他们没太听得懂。
但他们对绮奈的感情原本就不深。
蛛哥凨太倒是叭叭道：“死了就死了吧，毕竟当初妈妈总是挨打，少不了绮奈的怂恿呢。”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她才是最大的看戏者哦！”
这句话，是对累说的，毕竟累之前说他总是看戏！
对于凨太的话，累只是掀了掀眼皮，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生气！
他们发现，一向脾气不太好的累竟然没有被凨太惹怒。
比起表情丰富的蜘蛛鬼一家，邢允的神色倒是平淡多了。
但也难掩眸中的高兴，挽着累的手臂往山上走出。
新的一座山，新的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