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百分之一
然而等他抬头时，空中的大部分绸带不见了，唯有一段想要取他性命绸带软趴趴的从空中飘落。
抬眼望去，屋顶的鬼也不见了。
淼淼先是有些呆滞的看着不远处地上的巨坑，然后眼眸中印入了那片玫红，顾不上面前受伤又有些狼狈的男人，她小跑上前，接住了一段玫红色的绸带。
柔软的触感和熟悉的花纹。
失神间，听见身后的咳嗽声。
屋外。
淼淼端着一个盘子出来，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伤药和纱布。
“谢谢。”束松拓石道谢，这些药对他来说可真是帮了大忙。
上药间，束松拓石故作不经意的和女子普及了鬼和猎鬼人的存在，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她的神色。
从茫然到震惊，并不似作假。
束松拓石拧紧了眉头，难道说她是真的不知道鬼的存在？
“束松先生，你的意思是说，这世间存在以人为食的鬼？”不是她曾经在恐怖片中所见的鬼，而是把人类当做食物的鬼。
淼淼茫然，这点系统并没有和她说啊，她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比较落后的古代罢了。
“对，一年前花街的惨剧，就是鬼的杰作。”束松拓石用抹布擦了把脸说道。
一年前花街发生的事引起了他们鬼杀队的注意，可在这一年间前来猎鬼的猎鬼人全部失踪，再到前段时间与他同为柱的风柱，他也失联了。
一年前…
淼淼有些愣神，那是妓夫太郎和梅消失的时间，再联想到妓夫太郎不太像人类的外貌与体态。
不会吧，不会的吧。
束松拓石见她如此，开口问道：“淼淼小姐，是否知晓些什么？”
“我不知道…原本是人，也会变成鬼吗？”淼淼摇摇头。
“鬼本就是由人而来。”
这下，淼淼是真的愣住了。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玫红色绸带，用有些干涩的声音问道：“那人变成鬼后，他们还能变回人吗？”
“目前并未听说过鬼能变回人。”束松拓石把她想知道的都告诉她了，然后才开口道。
“淼淼小姐，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猎鬼，由刚才所见，那鬼似乎还记得你。”
明明有重创他的机会，可是鬼却选择离开了。
再加上淼淼的神色，他大概能明白淼淼和鬼是旧识，而鬼也还拥有人类时期的记忆。
“我，我只是普通的人类，我帮不了你。”淼淼现在思绪有些混乱。
束松拓石沉默了片刻。
起身，把刀别在腰间，离去前说了句，“这段时间我会在花街的京极屋中，如果淼淼小姐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我。”
他不知道今夜的打草惊蛇后，那鬼还会不会停留在京极屋，但京极屋是鬼的藏身地，他想只有那里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淼淼心神不宁的收拾着东西。
鬼，不能存在于太阳下。
所以，她才会一直都等不到妓夫太郎吗？
妓夫太郎和梅是不是真的变成了鬼，对于这点淼淼不确定，但根据束松先生的描述，她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她不敢再去那个屋子了，她害怕束松拓石会用她把妓夫太郎引来。
鬼和猎鬼人…他们是天敌，束松拓石的前来就是为了消灭鬼。
是夜。
淼淼倚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繁华，在人挤人的街道，可否能找到他们的身影。
凉风吹动了淼淼的长发，在她走神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箍住了她的腰身，身躯微微往前倾，整个人贴在了窗边。
淼淼脸色微变，以为是误闯的客人。
正准备出声叱喝，便看到贴向自己脸上的面孔。
喷在耳廓的呼吸，还有垂在她眼前那所见过的一抹绿。
“妓夫太郎。”淼淼惊喜的叫道。
妓夫太郎温存的与她贴了贴脸，双眸闪过一丝阴郁，嘶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不回去了，你是在躲着我吗？”
“没，没有，我每天，每天，每天白天都会在那里等你，是你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淼淼稳住了呼吸，扭了扭腰身挣扎开了妓夫太郎。
转过身与他面对面，在油灯的照亮下，她终于看清了妓夫太郎的整体样貌。
垂至下颌处的短发微卷，带着一丝墨绿，原本死气沉沉的下垂眼也布满了红血色，瞳中若隐若现闪过几个小字，当淼淼想看清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青筋凸起手臂，漫延着黑斑的心口，再到他双手可握的腰身…
妓夫太郎还在细品淼淼口中的白日，等回过神后发觉自己已经被淼淼扫视了一个遍，扯了扯唇角，露出了尖牙。
在她微颤的神情下，驼着背靠近。
淼淼原本是陷入悲伤中的，但是在看到妓夫太郎的体态，还有脸上那扭曲的笑。
忍不住厉声唤道：“妓夫太郎！”
妓夫太郎因她突变的神色停下，歪着头用下垂眼看她。
淼淼来到他的身后，用力的在他背上一拍，“站好，背挺直，驼背的样子真的非常难看！”
背上挨了一巴掌的妓夫太郎不由挺直了背部。
等他真的完全站直后，淼淼仰着头看着他的背影。
这，比她要高上半个人的身高…
回过神来的妓夫太郎面色一寒，满身郁气的转身，在看见她呆呆望着自己的模样，心底那难言的阴郁倒是散了不少。
这一瞬间，他好像变回了人类时期的妓夫太郎。
逗弄的勾了勾唇角，吐出了几个字。
“小矮子。”
“……”
难得的温存并没维持多久，在淼淼的下一句话中。
是扑面而来的杀意。
妓夫太郎舔了舔唇角，俯下身子掐住淼淼的下颌，轻飘飘的说道：“淼淼知道了啊。”
“知道鬼的存在。”
淼淼双眸放大，心里再多的猜测也没他亲口承认来的震撼。
“你…你和梅真的变成了鬼？”她震惊的问道。
“很惊讶吗？你为什么会惊讶，在没有帮助的情况下，只有变成鬼我们才能活着。”妓夫太郎慢慢凑近，死气沉沉的下垂眼紧紧锁着淼淼。
恐惧吗？厌恶吗？
但凡他能从其中看到类似的情绪，妓夫太郎想，尽管再不甘，他也会把淼淼吞入腹中，让世间再无这个人。
可是并没有，他什么都没有看见。
淼淼那双干净的眼眸中，依然满满都是他。
他甚至能从她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双眼，那一左一右的两个瞳孔中，印着几个字。
上弦，陆。
“我很抱歉，在你和梅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很抱歉我没有帮到你们。”终于有了能解释的机会，在他们都还算冷静的情况下，淼淼握着他的手轻声说道。
抱歉？
妓夫太郎挑眉，收回了自己掐着她下颌的手，阴森道：“不，我非常感谢你，多亏了你不在，我和梅才有机会成为鬼。”
他的这句话就是他心中所想，只是字面意思。
可淼淼却放大了眼眸，怔在了原地。
妓夫太郎斜视了淼淼一眼，讥讽的勾起唇角，“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我妓夫太郎面前想别的男人吗？”
一字一句间满是嘲弄。
妓夫太郎还记得啊，他深深记得身为人类时那让人可笑的记忆。
她和谷大的交谈，她那个冷声的一个‘是’字。
小时候，她也会叫着他丑八怪，她也会用石子扔他。
这样的她，为什么会突然性情大变施舍他食物，为什么又会跟他说喜欢。
是捉弄吧，是想看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可笑模样！
“对不起，对不起妓夫太郎，都怪我，都怪我不在，所以你们才会变成鬼。”是因为她不在家，是因为他们走投无路了才会成为鬼的。
“……”
“……”
一人一鬼各说各的，妓夫太郎认为淼淼的走神是在想别的男人，淼淼的纠结点却还在妓夫太郎为什么会变成鬼。
等他们双双回过神后，看着对方的脸长达数秒的沉默。
妓夫太郎率先撇过脸，嗤笑一声说道：“我非常庆幸能成为鬼！”
非常庆幸…能成为鬼吗？
淼淼走到他的面前，轻轻的勾住了他宽大手，在相握间险些被他长长的指甲划伤，她能明显看见他避开的动作。
回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淼淼看着他认真道：“没有想别的男人。”
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
“这里，只有你一个。”
手可触碰到的柔软，妓夫太郎紧了紧瞳孔，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那你呢，妓夫太郎，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爱我了吗？”淼淼仰着头，眨去眸中那一闪而过的难过，十分执着的问着他。
妓夫太郎蹙眉，想到过去的种种。
上天赐予他的真的太少太少了，除了相依为命的妹妹，能主动靠近的就只有她了，何时喜欢上她的妓夫太郎并不知晓，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情根深种了。
有目的的喜欢没有关系，只要他有的，她想要的就都拿走吧。
和别的男人离开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他也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
妓夫太郎收回贴在她心口的手，轻抚了一下她额前的秀发，低声道：“你回来的太晚了。”
太晚了，晚到他险些把人类时期的记忆全部忘却。
“不晚的，妓夫太郎，不晚的，我们还有好多好多年，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淼淼摇摇头，上前环住他的腰身。
妓夫太郎双手垂在腿边，并未回抱。
下垂眼淡淡的看着她的头顶，“我有着永恒的生命，你口中的好多年对我而言不过是眨眼间。”
淼淼有些僵住，话到嘴边即将脱口而出。
‘那就，把我也变成鬼吧。’
淼淼的想法刚起，能感知到宿主所想的系统出现了。
它在淼淼的脑海中凉凉说道：【宿主，你不可以变成鬼。】
淼淼轻轻咬唇，箍着妓夫太郎的手臂更加用力了，她说：“没关系，没关系的，我可以尽可能的多活几年，用我所有所有的生命来陪你！”
她没有办法啊，真的没有办法。
“你还想和我妓夫太郎交往？”妓夫太郎的声音有些怪异，交往二字是从淼淼口中听到的，意思就是以成婚未前提下的在一起。
“我们就没分手过啊，你一直都是我的男盆友！”淼淼闷声。
男盆友？
大概就是对另外一半的称呼吧。
妓夫太郎抬起干瘦的手，摸了摸淼淼的头。
在淼淼以为他们算是和好的时候，妓夫太郎残忍的勾了勾唇角，阴阳怪气道：“还想和我在一起的话，那就去杀了谷大吧。”
轻声细语说着无情的话，“杀掉谷大吧，淼淼。”
妓夫太郎只能太阳落下时才能出现，他找了谷大好久好久都没找到，所以就让淼淼动手吧。
他想，淼淼肯定可以找到谷大的。
凉风微微吹过，屋中的妓夫太郎消失了，留下淼淼跌坐在地。
她脸色发白，轻声说道：“更新恋爱进度。”
【更新恋爱进度：百分之一。】
淼淼茫然了，用有些干巴巴的声音问道：“系统，如果恋爱进度变成了零，他是不是就彻底不爱我了？”
只是…百分之一进度，还有爱吗？
还没挂机的系统扯了下不存在的唇角，无情的机械音道：【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恋爱进度，你究竟是怎么作到百分之一的？】
【宿主，别怪我没提醒你，当恋爱进度变成了零，你也不用关心什么爱不爱了，系统这边会直接进行抹杀。】
原本快满的血条现在已经见底了，它是非常佩服宿主的。
眼不见心不烦，系统再次挂机，它想，等下次出现的时候大概就是抹杀了吧。
系统也生气了，坐在地上的淼淼突然觉得这不大的屋子中，好空旷，好冷。
第二日，淼淼发高烧了。
迷迷糊糊间，她似乎梦到了好多年前。
是雪天，她打着一把伞一蹦一跳的走在路上，手里提着的是母亲特意给她买的糕点。
在经过一个人烟不多的道路时，她看到了用草席覆盖着的兄妹。
雪花无情的落在了他们遮挡物上。
她停下的脚步引来兄妹二人防备的注视，对他们而言其他人的停留不会是善意…
淼淼眨了眨眼，看了眼后便抬脚离开了，只是在经过的时候把自己心心所念的糕点放在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