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持觞劝酒
珍馐美馔不足道，情投意合最重要，三言两语笑声起，换盏推杯好热闹。
王玲珑性格豪放，酒至酣处，一时兴起，要与顾损玩飞花令。
飞花令，是一种行酒令的文字游戏，玩法很多，大多是以花字为令，依次吟颂对应次序含有花字的诗句，若接不上或者接不对的则受罚。飞花令源自唐朝诗人韩翃《寒食》中的名句“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因飞字有传递之意，符合行酒令之用，于是文人墨客便玩起了这种文字游戏。
“好啊，你说怎么玩？”
玩飞花令顾损可不带怕的，毕竟自己会的可不止唐诗。
“花字令，七字句，先相对后相粘，不可乱律，可自作，如何？”
顾损一听，明白是按花字所在诗句中的顺序来进行接令，比如第一句是花在第一字，第二句是花在第二字，而先相对后相粘是诗的基本格律要求，即第一句与第二句要对仗，而第三句与第四句要相粘，依此类推。这个虽然有些难度，但可以自作的话就容易多了，毕竟只要敢胡说，就没有对不上的。
“可也！”
“那我先来。花入金盆叶作尘。”
顾损闻言说道：“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李商隐的《赠荷花》，对吧。”
“对，到你了。”
王玲珑醉眼相看，英气中多了几分媚色。
“桃花潭水千尺深。”
你道不相伦，我说千尺深，顾损含笑看着王玲珑。
“世间花叶不相伦。”
王玲珑说罢昂首一笑，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望向顾损。
“这样也可以？”
顾损见她将《赠荷花》用到了极致，看来是早有预谋，不禁说道。
“你那样都可以，我这样有什么问题？”
王玲珑的你那样自然是指顾损将深千尺为了押韵说成千尺深，其实飞花令不比联句，并没有强调押韵。
“没问题，那我接‘泪眼问花花不语’。”
“你也喜欢冯国公这阕《鹊踏枝》呢？”
冯国公就是冯延巳，在新唐建立后被封为国公，留有大量好词。
“经典如美人，谁能不爱呢？嘿嘿，到你了，你不会就用这句来接吧。”
由于下一句在格律上正好是相粘，而这一句有两个花字，分别在第四和第五，理论上确实没问题。
王玲珑嗤笑一声：“你才会这么不要脸，我接‘云想衣裳花想容’。”
顾损见她摆出不屑的表情，趁机调笑道：“想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
王玲珑闻言白了顾损一眼，冷哼道：“哼，果然是不要脸的登徒子。快接，不然罚酒一大杯。”
“好，千树万树梨花开。”
“接天莲叶映荷花。”
“那我接‘花自飘零水自流’。”
“花自飘零水自流？这句我怎么没听过，出自哪里？”
王玲珑听到这句诗，觉得简而有味，不禁颇为好奇地问道。
“想知道，那你先饮一杯。”
顾损剑眉一挑，故意为难道。
王玲珑再次不屑地嗤之以鼻，随后端杯一饮而尽。
顾损见王玲珑不仅性格豪放，酒量也甚是非凡，不禁啧啧暗叹。
“说吧！”
“你这酒量如此厉害，这是喝了多少年了？”
“想问我年岁就直说，一点都不爽气！告诉你，我正值破瓜之年。”
“破瓜？！”
“对啊，破瓜，难道我看起来很老吗？”
看到顾损惊讶的样子，王玲珑疑惑中带着几分怒色。
“当然不是，我还以为你正值及笄呢。”
顾损立刻笑着找补。受前世影响，听到破瓜便生了误解。本来破瓜之年指的就是十六岁，因为瓜字破开是两个八，正好代指二八年华，结果后来硬生生被曲解成了破身。
“别想扯开话题，快说出处。”
“那你听好了。”顾损正色念道，“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念完上阕，顾损见王玲珑听得颇为入神，便又继续念起下阕。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听顾损念罢，王玲珑不禁喃喃复颂着，终了击案赞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绝妙，绝妙！”
赞叹罢，她抬头望向顾损，眼神炙热地问道：“这是哪位名家的词？我怎么没听过。”
顾损闻言暗笑，这首词她当然不可能听过，因为这是宋代才女李清照的《一剪梅》。李清照所在的时代，即使没有出现天衍宗降世改变历史走向，现在也还没有出生呢。
“你没听过很正常，因为在你听到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它。”
“嗯？！为什么？！”王玲珑刚刚发出疑问便醒悟道，“不会吧！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写的。”
“嘿嘿，反正在这之前，没有其他人写过。”
“可这词明明写的是小女子的心思，难道你不是男人？”
王玲珑带着挑衅的眼神看着顾损，眼神中仿佛真的在怀疑这个漂亮的少年是女扮男装。
顾损附耳调笑一句，王玲珑的眼神立刻射出两道寒芒，大有要将顾损洞穿之势。
“你再写一首看看，不然我让你做不了男人。”
王玲珑目光下移，一道寒意袭向顾损身下，让他顿时有种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感觉。
略一思考，顾损发现有首词很符合当下，便摇头晃脑地表演起来。
“小姐可还记得前日相遇时？鱼尾霞生明远树。翠壁粘天，玉叶迎风举。”
王玲珑闻言不禁想起前日相逢时，鱼尾般的晚霞映照下，远处的树林变得金黄明亮。连天碧色中，眼前的树叶随风摇荡。若不是这个登徒子出手孟浪，本应是一场美好的相遇。
“一笑相逢蓬海路，人间风月如尘土。”
顾损吟出这两句时，眼含蜜意望着王玲珑。
王玲珑听出这句的意思，是说与她相逢后，其他美人皆变得如同尘土一般，
这着实是一联妙句。可再妙的句子，当面夸赞出来，总让人感觉有几分调戏的意思。
王玲珑顿时带着嗔色望向顾损，一触及他饱含柔情的眼神，却又羞怯得避了开去。
顾损见状，接着咏出下阕：“剪水双眸云鬓吐。醉倒天瓢，笑语生青雾。此会未阑须记取，桃花几度吹红雨。”
这下阕一开始先描写王玲珑之美，然后讲两人饮酒的氛围，最后说相会难得。
这首词是周邦彦所作，词牌名为《蝶恋花》，也叫《鹊踏枝》，它的后半阕恰如此时顾损与王玲珑相会之景。
“桃花几度吹红雨，应该是竹鞭几度绽红雨吧。”
王玲珑听完全词，联想到他皮开肉绽的屁股蛋，不禁出言嘲笑道。
这桃花几度吹红雨在原词中的意思是为了相会女子几度相思垂泪，在放在这里也可以理解为这次相会代价不小，所以王玲珑才这般调侃。
“哼，你可别忘了，这可都是拜你所赐，还敢笑我。”
顾损作势便欲伸手进行报复，王玲珑立刻出手制止，正色道：“公子此词甚妙，能否书赠于我？”
看着王玲珑恳切的眼神，顾损嘴角一勾，微微一笑，半带戏谑半带柔情地看着她。
簟儿在一旁见状，心中虽有些酸意，依旧不待顾损开口，便前去取笔墨而来。
顾损虽自知字丑，便先自我调侃一般，这才动手写起了《蝶恋花》。
写罢，又应王玲珑之请将李清照的《一剪梅》也写了下来。
拿着两首词，王玲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顾宅。
看着王玲珑离去的背影，顾损眼中露出深沉的笑意，然后让簟儿将两首词也抄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