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店家,有茅厕么
仲秋的午后,正是秋老虎发威的时候,日头又毒又辣,晒得人打蔫。
陈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和身旁三人商量道:
“这大中午的,能热死个人,要不去前面酒肆里吃点喝点,歇歇脚?”
他的体力还尽支撑得住,只是见李啸林脚步有些跟不上,有心让这半老头子借机休息一下。
“年纪轻轻的,身子骨还没我好。”
却不料这家伙还不领情,用鄙视的目光扫了三个年轻人一眼,傲娇地挺了挺胸:
“你们啊,还是缺练。
不过既然到了饭点,吃些东西也无妨。”
嘿,这糟老头子,死鸭子嘴硬。
陈骥懒得理他,看向李袖萝。
没办法,谁叫人掌管着财政大权呢。
“三郎哥哥说的有理。”
李袖萝自然是无条件地支持,“吃饱喝足,等会儿才有气力抓人。”
说罢,庞大的身形一马当先,向着不远处的酒肆走去。
这是李氏父女回到陈家庄后的第三天。
那晚他们议定抓捕钦犯的目标后,于次日来到华阴县城,开始搜寻矮脚虎王英的踪迹。
若是陈父及其搭档们还在,这种事儿自有专人负责。
县城内外的酒肆客栈,脚店茶楼,消息最为灵通。
因此找这些地方的店小二甚至掌柜、东家做耳目,给些好处,是承缉郎的惯用手段。
此外,收服一些闲汉泼皮,也能有消息来源。
只是如今的陈家庄,老一辈硕果仅存的只有李啸林,他擅长的是野外追踪,并不清楚陈家庄有些什么眼线。
另外,之前的那些眼线恐怕也不看好陈骥和陈墨哥俩,自陈父死后,一直没有人主动上过门。
是以陈骥他们都和睁眼瞎无异。
四人只得齐齐上阵,先根据王英以往作案的经过,来分析这厮的癖好,然后再去他最喜欢出没的场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最后发现,这银贼酷爱祸祸良家妇女,名气越大,他越喜欢。
良家妇女名气大,与青楼女子名气大并不一样。
后者往往以长得美艳,或是有点所谓的才气,又或是擅长某些特殊的技巧出名。
而前者,则以是否有孝心,好不好生养,干活勤不勤快,是否擅长女工来判定,这些才是良家妇女名气大小的关键。
因此,四人进城后,找了几个颇有声名的媒婆打听,最后定下了四个目标,分别是城北赵氏、城东钱氏、城南孙氏,和城西吴氏。
以陈家庄如今这几个人,显然做不到在这四户人家都蹲点盯梢,普遍撒网,重点捞鱼。
只能择其中一户人家行事,这就有些不好决断了。
不论选哪一家,都是二成五甚至更低的几率,很有可能无功而返。
最后还是李啸林这个老江湖一锤定音。
既然张家庄也盯上了矮脚虎王英,那他们陈家庄就盯着张家庄。
张家庄虽然人手充足,十有八九在这四户人家,甚至更多满足条件的人家都布有人手。
但真正的精锐,定然是在他们认为王英最可能犯案的人家。
陈骥他们四人,只需找到张家庄的精锐所在就行。
到时候做个捕蝉的黄雀,来个虎口夺食。
“真正的精锐?是张贞娘和她夫婿张冲么?”陈骥当时这样问。
李啸林摇头否认,“这小夫妻二人近年来虽然干的不错,但还算不上顶梁柱,尤其是抓银贼,还需史大郎出马才成。
史大郎在哪儿,咱们就去哪儿盯着。”
史大郎?
陈骥记得陈墨提过一嘴,“这史大郎有何本事,很能打么,抓银贼需他出马?”
“史大郎啊。”李啸林笑了,“身手还过得去,当然,跟我比还是差那么一丝的。
不过,这家伙另有本事,我是望尘莫及啊。”
“什么本事让您都自叹不如?”
陈骥被勾起了好奇心,李袖萝和陈墨则保持冷静,在一旁看李父耍宝,显然是知道内情的。
“这厮擅长丹青,尤其是仕女图。”
见陈骥还是一脸懵懂,怒其不争的李啸林很想在他头上敲一下,看看一旁虎视眈眈的女儿,又怂了,只得耐心解释:
“你想啊,他会画画,给自己乔个装换个打扮还不是易如反掌。
抓银贼这种活儿,向来都是他扮做人家小娘子,在人家闺房里静等鱼儿上钩。”
这么……叼?
陈骥大为叹服,想了半天,也只能用这个字来表示钦佩之情了。
一个大男人,装成女人去抓银贼,那画面感还挺强的。
当然了,千万别是智深大师赤条条藏在被窝里抓小霸王那种场面,实在影响观瞻。
有了李啸林的提示,陈骥他们遂一门心思地找史大郎的下落。
昨日理清头绪后,先找的是城北赵氏。
今日上午,又去了城东钱氏一家。
经过仔细窥察,发现这两地只有几个张家庄的小喽啰,还得继续找。
之后的目标,是城南孙氏,和城西吴氏。
眼下四人正在县城的城墙之外,由城东赶往城南的路上。
累了一上午,即便体力不乏,但也都饿了。
华阴县虽有城墙,但城墙外也并不是荒无人烟,酒肆、脚店都有,有些地方还挺热闹。
此时此刻,四人正前方,一个不大不小的酒肆就在不远处。
得了李袖萝这个钱粮主管的首肯后,大伙儿齐齐向着目标走去。
挂在店外的风幡随风飘动,上书几个大字:
“本行侯家,上等酒菜。”
本行,意思是这家人祖传的手艺。
侯家不用说了,表示店家姓侯。
换成现代话,就是“祖传侯氏酒店,好酒好菜应有尽有”的意思。
这方面陈骥总算有原主的记忆,要不然,就凭他自己,还真看不懂。
李袖萝人高马大腿也长,因此走得最快,第一个来到酒肆门口,却不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声音高亢地问了个令人发指的问题:
“店家,有茅厕么?”
肆内食客俱都扭头看向店门口,个个目瞪口呆。
陈骥以手扶额,实在无语,这都什么虎狼之问。
你跑去人家酒肆门口,问人家有没有茅厕,这合适吗?
虽然又高又壮,胜过大多男人,但你好歹也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大庭广众之下,毫不避讳地提及茅厕,这合适吗?
这些吐槽李袖萝自然是听不到,她也不觉得自己问的话有何不妥,反而是奇怪地看向店内:
“店家,我问你话呢,有没有茅厕你倒是吱一声啊。”
女儿奴李啸林及时赶到,忙着拱手作揖,向人赔礼解释:
“莫怪莫怪,我等来打个尖,小女内急,口不择言,还望海涵。”
动作、言语极其熟练,看那样子,这种事儿不是一两回了。
酒肆掌柜最先回过神来,当下笑道:
“不怪不怪,这位仁兄,你这闺女,实在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