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风雨前总是闷热的
槐江境入口，棕色长发，翠绿衣裙的少女正拎着一枚叶子形状的吊坠转圈圈。
偶尔会停下来向外看，明显是在等人。
自从她听到流言，说好友可能回不来了，便开始心神不宁。
她是司药仙女商陆，平时的工作是坐在丹炉前炼制各种药丸。
连续炸毁两个丹炉后，商陆被要求离开药鼎宫，到外面来恢复好心情后再回去。
她回想起风十六临行前，满脸阴郁的拜托她仔细检查药盒中的丹药。
即便检查无误，好友依旧对这个任务抱有怀疑。
商陆当时并不理解好友的疑惑。
她觉得自己的好友有些过于小心了。
在槐江境里，虽然好友不爱与人交际，但那极高的任务完成率却早已让她声名鹊起的。
仙境里的时间观念较为模糊，偶尔会拖沓一些也是常事。
莱仙翁与仙境刚刚签立契约，贝崞仙君希望丹药能够及时送去的想法也是合理。
虽然现在指名派活的要求已是少见，但贝崞仙君也说了，这次只是特事特办而已。
估算一下来回行程，好友已经晚了多日，也不知那些丹药能否准时送到。
现在流言四起，好友又是因为什么原因，会被传言回不来了呢？
商陆已经有些后悔了，
如果她也像好友那样小心谨慎，是不是就能发现问题的关键？
又惊又怕的司药仙女商陆，这会儿很想再炸两个药炉。
风十六刚回到仙境，就看到商陆在入口处搓着手指转圈圈，手中还拎着一个叶子形状的玉坠。
这东西看着眼熟。
商陆看到熟悉的身影归来，眼泪瞬间涌出。
扑上去抱住自己的好友，倾诉自己的担忧。
“十六，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担心你！”
风十六轻拍商陆的后背，将那玉坠拿过来观看。
翠色的玉坠刻着“商陆”二字，昭示着友人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字。
“好啦，别哭啦，这么宝贵的眼泪怎么能够说掉就掉呢，多浪费啊！”
司药仙女擅长药理，眼泪更是包治百病的药引，
还能够解百毒，深受药鼎宫众仙们追捧。
这会儿只因喜悦和担忧而肆意挥洒，已经不仅是浪费了。
风十六引动轻风，将眼泪接走，引到用光做成的小瓶中。
商陆也不在意，她胡乱抹了把脸，将剩下的泪水汇聚进小瓶，交给自己的好友。
确认了好友的平安，她又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喜悦。
“十六你看，我的名字，从司星上仙那里得到的。”
风十六笑着点头应和，取出一枚灵力结晶作为贺礼。
”灵力结晶，你去归墟了？”
”嗯。”
“难怪你这次回来的这么晚。”商陆笑着点头，却又十分疑惑。
“你能去归墟也不是什么秘密，为何会有流言说你回不来了呢？”
她将这段时间听到的传言讲给好友听。
风十六并不认为自己已经有资格成为他人口中的主角。
这些谣言，来的也太过及时了些。
“别在这里聊了，走，去我那里喝茶。”
仙境一角是低阶仙女的聚集地，她们在这里按照喜好划分出自己的休息地。
风十六仿照人间的小院子布置，有屋，有院，有篱笆。
只是那复杂精美的花样，经过眼和手的复制，仅仅剩下个三成。
概括一下就是三个字：还能用。
仙女们也纷纷效仿建造，手艺了得的仙女甚至学会了举一反三，作出自己的风格。
来到住处，风十六泡上一壶清茶。
这茶叶还是商陆根据她的描述，用人间的茶叶培育出来的变种，泡水后味道清香宜人。
风十六不知道自己为何将其称为茶。
商陆对她突然冒出的想法也只是积极配合，从未感到过疑虑。
就好像这茶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两人一起梳理着听过的留言。
例如：司风自己吃了丹药，怕受惩戒躲了起来。
又或是司风贪玩，将丹药遗失，不敢回来了。
还有说她被人间的凶兽吃了，连着丹药一起被囫囵吞了下去的。
也有人说，是她贪恋人间繁华，迷住了眼，不愿再回来。
商陆对最后一条非常不满，有她在这里，好友怎么会不回来？
风十六摸着下巴，发现这些流言都相似的特点。
犯错的是她，失误的也是她，作恶多端的也是她。
没有任何人去猜想，她只是因事耽搁了一阵。
也没有传出，她可能只是去了他处。
没有只字片语，说她可能是遭遇了有目的性捕杀。
毫无任何实质性的证据，仅仅只是凭空猜测和臆想，生硬的把受害者被谣传成了加害者。
恶意满满，又如泡影一般，经不起推敲。
“十六，你现在回来了，丹药也送到了，只要出去转一圈儿，让大家看见你，这些谎言就能不攻自破了吧！”
商陆喝了口茶，笑着畅想那些人吃惊的表情。
风十六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思索片刻后，她又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
“商陆，你说，如果大家都以为我出事了，是不是就没人指名让我接领任务，也没有人会下令召我去排演歌舞了呢？”
商陆僵住，对呀，她怎么没想到还有这种好处？
低阶仙女凭喜好做事，大多散漫，不愿受拘束。
接领任务也会选择自己擅长的事。
指名则不同，中阶仙君用威压震慑，无论是否擅长，仙女们大多会因为本能的畏惧，选择听命行事。
还有更加霸道的傀儡符咒，可以直接使役操控。
槐江境的上仙们不允许治下出现这种强行使役低阶仙女的行径。
有违者，灭。
风十六和商陆都不怎么在意这些流言，越是在意，会生气的也只有自己。
也许那暗处的眼睛，正在期待她们气的阵脚大乱，失了方寸。
倒不如静观其变，等那源头忍不住了，自己蹦出来，也好抓个现行，给他来一场深刻的记忆。
已经有名字的商陆，和有实战经验的风十六。
即便对上中阶仙君，二人联手也有一战之力。
就算正面打不过，还可以偷袭。
“十六，你要不要再去试一试司星上仙的命星阵？如果通过了，你也可以获得名字，提升实力。”
低阶仙女在最初时，会因自身使役的元素属性被统一称呼。
如果遇到一群低阶仙女，喊一声“司风”，只少有五六个回头的。
后来仙女们自发排了个顺序，用数字代称，区分彼此。
当仙女们成长一段时间，就可以去司星上仙的命星阵中走一遭，获得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名字，不用再担心与他人重名。
有了名字的仙女，也就代表着她有一定的生存能力。
不会因为遭遇意外而早早消逝。
风十六并非没有试过那命星阵，她去了七次，七次都通过了，但依旧没有获得名字。
司星上仙说她可能保留前世的记忆，灵魂碎片中正好包含了名字，现在只是暂时想不起来了而已。
虽然少见，却并非什么特例。
风十六觉得自己的前世应该不在这里，眼前的环境也与前世大相径庭。
前世的神仙妖精，应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至于为何，她已经记不清楚了。
司星上仙说过不用着急，总有能够回想起来的时候，只是在不确定之前，不要轻易告诉他人。
“十六，你在想什么呢？”商陆看着好友沉默不语，又开始担心起来。
“没什么。”风十六回神，将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些留言就不用理会了，我也正好歇息一阵。”
“也好，省的再接到点名的任务。”
商陆伸了个懒腰，不再焦虑，好友能够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身心都放松下来，就不会再炸药炉了吧。
“我回药鼎宫了，还有几炉丹药需要炼制，你呢？”
“去司星上仙的辰星宫。”
“你决定再去试一试那命星阵了？”
“不，“风十六摇摇头，把装灵力结晶的袋子展示给她看。
“这次收获颇丰，我想去问问能不能用这些灵力结晶直接换个名字。”
商陆小嘴微张，她从未想过还有这种办法。
好友在人间学到了的东西还真多啊！
辰星宫的司星上仙是一位温和的高阶仙君。
他几乎对任何人都能做到一视同仁。
即便是看到令他有些头疼的司风，也只是皱皱眉头，轻叹一口气。
“回来了？”
“是。”即便看着温和无害，风十六依旧表现的乖巧恭敬。
她总觉得这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上位者，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冰冷无情。
低阶仙女生存手册第二条，不要因为对方温和的话语就放松警惕。
“你是来走命星阵的？”
风十六沉默片刻，取出两枚灵力结晶献上。
“上仙，我想借用星命盘。”
星命盘是命星阵的阵心法器，想必是觉得取名过于麻烦，就这么反复凑合着用了。
既然无法通过常规的方式获得赐予，风十六想尝试一下，用大量的灵力激发星命盘，获得自己的名字。
司星上仙有些哭笑不得，他抬起手，意念微动。
半人高的银色盘子飞了过来，平躺在风十六的面前。
盘子的边沿上闪着流光，里面暗如深渊，闪耀着各色的星子。
伸手进去，星子如同调皮的游鱼，让人看得见，捉不着。
所以，此物被取名为星命盘。
司星上仙将那两枚灵力结晶丢入盘中，催促风十六快点行动。
握住盘沿，周身旋起阵阵微风。
灵力结晶破碎，风十六引导一颗星子将灵力吸收。
星子光芒大盛，只要能将它取出来，就算成功。
风十六感觉到星子开始从她身上吸收灵力，
那两枚灵力结晶还不够。
又掏出一枚丢进去，她再次尝试将其取出。
吸饱灵力的星子跟随风十六的引导，跃出星命盘，化为一块小小的玉牌。
风十六急忙接住，调动自身灵力注入其中。
直到玉牌上的星芒消散，显出字来。
“映时？”
这是她上一世的名字？
低阶仙女获取的名字，多少也会与求名者的性格或者属性相呼应。
映时觉得自己的前世或许不是个仙女。
即便获取的方式不用，得到的名字也不该这样怪异。
但有了总比没有好，大不了不主动对外宣扬。
“多谢仙君成全。”
风十六，不，映时收好玉牌，向司星上仙行礼。
司星上仙向她伸出右手，虚握两下。
哦呀，还没忘啊。
映时认命的掏出两枚灵力结晶，放在上仙的手心。
上仙屹然不动，笑眯眯的欣赏着面前肉痛的表情。
映时无耐，再交出一枚。
“还有一枚，交出来。”司星上仙轻启朱唇，铁了心要雁过拔毛，打破了小仙女想要私藏的幻想。
无奈交出最后的存货，映时将袋子颠倒过来，展示里面的空荡。
“上仙，真没了。”这次真的是一干二净了。
“跟我来。”
司星上仙收回右手，用左手轻挥，让星命盘回到阵中。
带着映时走向辰星宫的深处。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方向，映时变得有些阴沉。
她边走边将自己的披帛取下，轻抚过去，半透明的青色中出现一抹墨黑。
青色逐渐褪去，不透光的墨黑逐渐扩大。
连带那身青色的衣裙，也染成了漆黑如墨的颜色。
映时用披帛盖在头上，蒙住面容，仅露出一双眼睛。
司星余光扫过，没有制止，仅是叹了口气。
“这么久了，还是放不下吗？”
”望上仙恕罪，小仙心眼儿小，爱计较，放不下。”
虽然恐惧上位者的威压，但有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了，记住了，就难以忘掉。
痴儿，司星暗叹，不再过问。
二人来到一个空旷的水池边，波光粼粼的水中倒映着一颗飘着花瓣的巨树。
粗粝的树根围绕在池边，而树木的本体却藏在水中，花瓣从树冠缓缓飘落到水面，逐渐褪下那抹殷红，与池水融于一体。
映时每次看到这个水池，都会觉得这就是一个超大号的星命盘。
她不敢看太久，久了会觉得头晕。
司星上仙将手中的灵力结晶丢入水中，掀起一波涟漪。
殷红的花瓣被吸引过来，将结晶包裹起来，似是在阻止它的下沉。
花瓣越来越多，它们相互融合成一个新的花苞，合力将方向改为上浮。
在接触到水面时，花苞上的红色逐渐褪去，留下几缕淡淡的粉红。
花朵盛开，展露出睡在里面的小人儿。
迷茫的小人儿睁开了双眼，好奇的打量面前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