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四个故事20
气氛压抑着，安静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直到吱呀一声门板响，才终于打破了这有些可怕的寂静。伊维安推开门，从房间缓缓走出来。
两道视线同时向他投来。
这还是杜德自那天的意外以来第一次见到伊维安。
他脸色略有些苍白，尖尖的下巴半隐在宽松的睡衣里，明明是精致到有些锐利的容貌，却因为温驯的神情柔和不少，像是一个伏在主人身边藏起利爪的乖巧小动物。
伊维安安安静静地走下楼梯，去厨房端了两杯茶出来，搁在大理石桌上，然后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墙角，杜德这才回过神，有些不知所措地端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陆应淮则端起杯子轻轻呷了一口，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您看，您现在正拿着我的雌君泡的茶。他是那样好的孩子，又乖又听话，就算您放任别人欺负他，也依旧会给您泡上一杯茶。可是有些事情他心眼好，不愿计较，这不代表别人不在意，您明白吗？”
他近乎温和的语气带着冷意，像是冬日的湖面，看似平静，细看之下，表面却结着一层薄霜。
上次他本以为杜德会拿出什么诚意来，结果所有的歉意都是对着他这个有钱的雄虫，根本没有人是真心向伊维安补偿的。
这让陆应淮不由得想起了历史书中曾经的殖民地，想起那些被贩卖的奴隶。当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财产时，将不再有人把他当成人类。
最可怕的是，连那人自己也不再把自己当成人类。
要想让伊维安真正好好活下去，首先就要获得别人的尊重，至少不能再被这样随便欺负——这个尊重怎么来的并不重要，无论是惧怕还是臣服，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明白，欺负他，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杜德低下头，盯着尚未恢复平静的茶水表面，心里飞快计算着应该怎样开口才能让这位喜怒无常的雄虫满意。
他起先以为这次已经做出了足够多的让步，瞧着眼下的情形，恐怕还远远不够平息霍尔特家族的怒火。
“看来，我刚刚说拿沃尔什雌父持有的那部分家族股份赔偿给伊维安的方案您并不满意，既然如此，恕我愚钝，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案了，不如条件由您来提，不管是什么，只要我们能做到，佩兴斯家族绝不会有任何异议。”
杜德本意是逼迫沃尔什的雌父交出他手里有的自己家族的股份，这样既不过分损害佩兴斯家族的利益，也能把事情平息了。冤有头债有主，谁惹出的事谁担责。
但显然这个如意算盘打空了。
不让佩兴斯彻底破产，陆应淮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甚至还好心地给了他们转圜的余地。
“哦？看来您终于想通了，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对伊维安真心实意的愧疚，还是迫不得已的让步呢？”
陆应淮终于带上一丝笑意，抬眼看向对面冷汗直冒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杜德，也没有真的等他回答，接着道：
“不过这都不重要，您知道的，我并非有意针对佩兴斯家族，只是简单地想给我的雌君讨一个公道罢了。”
陆应淮轻轻转动茶杯，里面晶莹的液体随之晃动起来。
“毕竟我的雌君性子这么软，要是再又没人给他撑腰，被随意欺负了去，往后可怎么办呢？”
“是是是，您说的对。”杜德抬手擦了擦汗。
杀鸡儆猴，合着这个第一个开刀的“鸡”成了他们。
“我要的不多，你刚刚说的沃尔什家族那部分的股份是理应赔偿给伊维安的，我收购的那些佩兴斯家族股份……也送给他玩玩吧，至于其余的事情，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佩兴斯的生意上……还希望您高抬贵手。”
这样的损失简直算得上伤筋动骨，他们承受不起第二次。
“往后要是发生了什么，只要你们不多管闲事，不该插手的事情不插手，佩兴斯家族自然安全无虞。
“这是当然，佩兴斯家族不会成为您的敌人。”
杜德咬咬牙，哪怕陆应淮既要又要的行为实在无耻至极，可他们根本走投无路，难以抗衡。
想必今天以后，损失惨重的家族绝对不止他们一个，本来此前他还想着跟陆应淮谈判换取好处，但事情到了这一步，杜德只想快点把事情了结。
实在是太恐怖了，谁经得起这么玩？别人是下棋博弈，陆应淮倒好，根本不浪费时间精力，直接把棋盘掀了。
“我喜欢识时务的人，”陆应淮起身 ，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杜德先生，不送了。”
“好。”杜德几乎是逃出了霍尔特家族的大门。看着精巧的雕花白色大门，他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踏这里进一步。
门内，陆应淮立在大理石桌边，头顶的水晶吊顶将他颀长的身影拖得很长，一片阴影笼罩在地板上。
“出来吧。”他指尖撑着桌沿，头也没抬说道。
被识破了的伊维安默默从墙角走出来。
“别紧张，坐。”
陆应淮率先迈开长腿，朝沙发走去。伊维安闻言跟上，自觉地坐在他旁边。
沙发松软，靠在上面不会硌到伤口，非常舒服。
伊维安双手放在膝头，温顺的抬起琥珀色的杏眼望着陆应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