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破魔而升（二）
只是她白色华衣裹身，外披淡黄色纱衣，梳着古人的发髻——这是上一世的我！
明尘的胸口飘出缕缕白烟，那是他的神魂！
我想到明尘之前的话：我神魂俱灭契约就会失效，只要用七星剑从心脏捅下去就可以……
他没有骗我！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为什么要把能对付他的两件法宝又交到我手里啊！
我踉跄地跑上前，试图抓住四散的白烟，可还是徒劳……
明尘的身形不稳，越来越模糊，我哭着想要抱紧他。
可另一个‘我’变成蛇形，缠绕在我的身体上，她眼神阴翳，将我的手附在那把插在明尘胸口的七星剑上。
她在我耳边冷笑道：“你我不过是他摒弃的情欲杂念点化而成，他想求得无上道法，偏偏无法勘破七情六欲。”
“他将杂念从自己的神魂中抽出，抛弃在混沌之中，天尊垂怜，你我才被点化为人形……”
这就是别人说我身上有仙气的原因？
不是我与明尘同床共枕，而是我的三魂是由明尘一丝神魂幻化而成……
所以他能看透我所有的心思，因为……我与他本是一体！
另一个‘我’紧紧缠绕在我的胸腹，我被勒的呼吸困难。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是爱上了自己杂念点化的女人，真是可笑……”她在我耳边呢喃。
道家认为宇宙混沌之始，先天一炁化三清，三位天尊又分出多种分身点化万物，所以有了三生万物的概念，其实这和佛家法相众生的意思相同。
万事万物皆本同源，杂念点化又如何！
我盯着面前这张和自己相同的脸，吼道：“爱上又怎么样！你不用蛊惑我！我与你不同！”
她发出长笑，附在我耳边吹气，阴冷席卷了我的全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被他所抛弃，你为何还要沉溺于他？”
抛弃？明尘若真的要抛弃我，就不会有我这一世！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在那双熟悉不能再熟悉的双眸中我看出她的不甘，冷笑道：“你活得一定很痛苦吧，一边贪恋着他，一边痛恨自己是被他抛弃的杂念，你委屈，不甘，不舍，执拗，极端，不愿意承认……”
“所以你给了别人利用你的机会！”
“是被他的杂念点化而成又怎么样？从我有了三魂七魄开始，我温暖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不需要依附于他！”我看着她怒意渐浓的双眼，冷嘲道，“你从未觉得自己是个独立的人吧，你一直活在自己制造的阴影中，你觉得明尘可笑，而我觉得你很可悲……”
她的脸渐渐扭曲，我终于知道牛头为什么说上一世的我，坏的令人发指，我面前的这个女人完全是个自怜自艾的怨妇啊！
我的身体猛地被她勒的又紧了几分，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向悬崖边，我惊恐地看着她，吼道：“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说你与我不同？哼，那你就尝尝被他推入暗无天日的深渊是什么滋味！”
我的脚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向下望去，深不见底。
“他曾经就是这么无情地将我抛弃在茫茫混沌之中，我很想看看你和我到底有什么不同……”
话音刚落，她就变成了明尘的模样，他森然凛冽的面庞，目露决绝，毫无爱恋悲悯。
“本尊作为无上神祇怎么能沉湎于情欲？温暖，你不是爱我吗？没有你，我会忘情证得大道，堪破情魔，你，愿意为本尊牺牲吗？”
没有我，他就可以证得大道，没有我，他就可以渡过情劫……
可‘温暖，勘破无上道法又如何，我还是勘不破你……’
这是他亲口说的啊！
“我可以为他赴汤蹈火，可你根本不是明尘！”我嘴唇发抖，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忘情而不薄情一直是道家所推崇的人生哲学。
忘情不是无情，绝情，而是不为情所困，不为情所惑，不为情变得面目可憎，而是忘情以致公，心生慈悯，一视同仁。
薄情则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牺牲其他人。
能爱上自己杂念点化为人的明尘，能等我三百年的明尘怎么会为了自己证得大道而将我杀死……
牛头说要我帮助他渡过情劫，明尘真正的情劫不在我，在他内心做不到真正的忘情。
一瞬间我恍然大悟，能让明尘忘情致公修成大道的就是我！
我本来源于他的杂念，我只要清心守矩，安心修炼，就是在帮助他，这就是他要我好好活着的原因……
脑子就像有闪电划过，我整个人如醍醐灌顶。
未等我回过神来时，身体就被面前的‘明尘’推了下去，我看到他脸上的讥笑……
耳边风声呼啸，风打在我的脸上，刺痛又酥麻，高空坠落的失重感使我的心脏快要跳出胸口，我痛苦地挣扎吼叫着。
深渊就像没有底，我一直在坠落……
我不能等死！我更不能就这么死了！
这是幻境！这是我几百年来的心魔！
可，怎么逃离这里……
右手心隐隐传来温度，脑海里涌现出那个令我痴狂的男人，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那如同天籁的嘱托。
此时我只有默念早已烂熟于心的东岳宝诰，来驱赶这坠落的恐惧感。
里面的一字一句不但承载了我的无上敬仰，也寄托了我说不口的爱意。
右手的符咒越来越亮，散发出耀眼的红光，我的眼睛有一瞬间的失明。
待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还在坠落的身体已经停在半空，身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等它蔓延到四肢时我才看清，这是一朵泛着微光的莲花——这是手心符咒显化的金莲！
莲花不管是在道家还是佛家都是圣物。
我躺在莲心之中，全身被金莲所包裹，手心的符咒还在发着光，红光慢慢渗透到莲花之中，像是融为一体。
所以……他在我手上留下的符咒，不单单是捆绑我生生世世的契约，也是武器，更是我危难时的保护屏障。
这就是生死不灭的灵符……
莲花慢慢绽开，花瓣纷纷飘落坠下，化成无数荧光，照亮了身下的深渊。
深渊之下烟雾缭绕，寒风像是八爪鱼的的触角，转着圈，故意从我身边划过。
莲须像生出意识般，迫不及待地钻进我的脚心手心和胸口，我能真实地感受到它们游走于我全身的经脉。
它们就像带着巨大的能量，越积越多。
我感觉五脏六腑感觉要被撑爆，在身体承受到极限时，我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喊。
瞳孔聚焦，当我再次看到面前的狌狌时，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逃离了幻境。
狌狌一脸错愕，阴阳鱼的瞳孔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猩红。
它蹭地从立柱上跳下来，站在我的脚下，笑道：“小姑娘看来你已经破了魔，真的成长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