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天河
裴寻只是看了一眼老板娘，倒也没说什么，不急不缓地给苏汐梳发。
等到梳完了，他才放下梳子，抿了一下唇，离开了。
老板娘：……
还挺有眼力见。
不过那“不急不缓”一看就是针对她了。
有些欲哭无泪，老板娘走到苏汐面前。
“正好我也要找你。”苏汐看着铜镜，淡声道。
“打住。”老板娘开口：“别说，我先问问你。”
“我刚刚测缘法，结果我看到你们两个的缘线分开了！”
分开就算了，还是绕着我的手指分开的！
苏汐懒散地抬眸看了老板娘一眼，笑道：“你测的，问我做什么？”
老板娘哪里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性子！
看着苏汐那副敷衍的样子，老板娘心下猜测越来越沸腾：“不是我说……”
她的声音小下来：“你真的要走啊？”
这一次，苏汐只是看了看自己红染的指甲，娇贵地侧卧着，没有搭理她。
没有搭理，那就是默认。
老板娘嘴角抽搐了片刻。
两个人身上都附有天道，虽然按理来说天道只会附在一个人身上，她也不知道苏汐是怎么摊上天道缘法的，但是摊上了，那她的选择就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会影响到天道的啊喂！
你们和天道的弯弯绕绕，能不能别拉我这个炮灰！
老板娘惆怅地扫了苏汐一眼：“我说真的，你能不能别拉上我。”
“昨天他那样你也看见了，这要是上门找我茬，我哪里应付得来啊！”
苏汐不言，过了一会儿，老板娘垂头丧气：“留我一条命，嗯？”
苏汐这才张口，声音清越：“他不会动你的。”
肯定句。
老板娘叹口气，勉强放下心来：“说吧，你找我什么事？”
苏汐看着窗外。
镂空的木制窗被微微推开，正好看得见百年难得一见的天光洒落鬼界。
她轻声道：“昨日我问那个小倌，他说鬼族公主来这儿找过琴师。”
老板娘一愣：“她来鬼市怎么可能逃过我的信息网？”
“那是你的事情，我要你去找到那个琴师。”苏汐转头看向老板娘：“我要知道，他和鬼族公主到底都说了什么。”
“算人情？”老板娘眼睛一亮。
虽然任务比较难，但是人情能还上也不错。
苏汐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想法，勾唇莞尔一笑：“不，算钱。”
“你……”老板娘眼睛一转：“那，钱也行，你给我那个猫眼石，要两袋。”
“一袋。”
“那我不给你干了。”
“我那是仙山之上的猫眼石，我父亲给我带的。”苏汐看着她：“你觉得，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人能拿到吗？”
瞧，物以稀为贵。
盛家大小姐又要宰人了。
“这活难干。”老板娘还想要挣扎一下。
苏汐笑笑：“一袋猫眼石，干不干？”
老板娘：……
“干。”
老板娘叹口气，又是被宰的一天啊！雇佣廉价劳动力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老板娘问道：“我看鬼市已经开始朝着野外移动了。”
苏汐想了一下：“明日吧。”
毕竟难得来一趟鬼市，她买些东西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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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和人间的集市还是些不同的，这里的路上经常能看见长得奇形怪状的妖，以及牛头马面般的鬼。
高的矮的，瘦的跟竹竿儿似的，胖的跟墩似的，形形色色，倒也别一番意趣。
从花楼出来，看见的那便是条天河。
这天河从仙界留下来，一路穿过不少地方，里面银光闪闪，像是落了满天的星子一般。
有人说，这天河本是不该流经鬼市的，然而鬼市一年到头天色常黑，当年的鬼市之主想了不少儿法子，愣生生把天河移了一段到这儿来照明。
中元节前后，鬼市是最为热闹的。除了喧嚷的小贩，还有天河之上飘的花灯，星星点点顺着河流朝着远方而去。
苏汐想起来，她小的时候来这儿，盛琇颜给她说过这条河。
那个时候，盛琇颜指着这条河上的花灯，笑眯眯地说：“你知道吗，这条河可不是条好河哦，贪心的很，不少鬼市的小商小贩都称它为吃钱河。”
苏汐当时盯着飘着飘着就不见的花灯，以及一些孩子许愿往里面投完就不见的铜钱，沉默了。
嗯，吃花灯和铜钱。
也不知道吃不吃河上漂的画舫。
要是画舫漂着漂着就没了，那就真的是有点意思了。
盛琇颜在她小的时候，总喜欢带着她乱跑。
那不是历练，是游玩。
盛琇颜不会让她受到，看到不好的事情，会捂住她的眼。
那个时候，张扬爽快的大美人才会透出为人母的温柔，缓声跟她说：“我的宝贝女儿，这些事情不用这么早体会。”
早晚有这么一天，父母会离开你，不在你身边，那个时候，我们束不住你，也蒙不上你的双眼，你一个人，可以慢慢地去看这大千世界的苦乐喜悲。
在苏汐小的时候，盛琇颜会竭尽全力让她看到世间的温暖与美好。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有坏人。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想起这个世界的时候，想起的是美好。
苏汐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和裴寻是反着来的。
裴寻打小吃苦流浪，命运多舛，看遍世间人性恶，尝遍世间百般苦，最后踏上修仙之路，用自己的手，给世间盖上善意的帷幕。
而苏汐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认知，从一开始，就是善意而温柔的。
纵使日后，她经历了很多，遇到不好的人，可当她真的论起这个世界，浮现的永远都是儿时看到的烟火暖意。
那是无论怎么抹黑，都能看见的底色。
盛琇颜没有向她隐瞒这个世界的恶人，却有在努力地带她去看人间的温暖。
雨打芭蕉，卖馄饨的老夫妻会招呼路上无伞的人来躲躲雨。
儿行千里，母亲永远在原地，怕他找不到家，怕他饿，怕他冷，给他一个回头就能找到的家。
哥哥在饥荒的时候，会把讨要来的粮食无私地分给妹妹一半。
……
无论经历什么，永远铭记美好。
不要让生命任何的黑暗，蒙住你看见温暖的眼睛——永远张扬明亮的生命。
那是盛琇颜想了很久，最希望她的宝贝女儿能够拥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