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圣女
此刻待着也没有什么事，苏汐干脆把儿时的那一段事情都讲给裴寻听了。
“她们上一代圣女，是半人半妖，也算是半个狐狸精了。”
“打收留了这丫头，就努力地想把这个暴躁小丫头调教成妩媚风流的圣女，继承她狐狸精的风韵。”
“然而非常不幸，这个丫头——被调教了这么多年，只能在刚刚见面的时候装一下。”
“稍微激一下，就在疯婆子和泼妇地段反复横跳。”
苏汐的声音轻而缓慢，很少能在她的字里行间听出多少情绪，就像是在回溯一段古老而久远的记忆，甚至让人感觉这段记忆不属于她。
“她们这一族，传承都很血腥。”苏汐话锋一转：“在每一代圣女即位的时候，她们就能通过窥探天道找到下一任圣女。”
“然后这一代的圣女会收养下一代的圣女，从小在身边养大。”
苏汐突然不说了。
裴寻沉默片刻，直到看到老板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开口问到：“血腥是……”
“等到下一任圣女长大了，要亲手杀掉把她养大的上一任圣女。”
“只有这样才能继承上一任圣女的能力。”
“而她们这一族，日常本是记不住任何人的，可是圣女有个特例。”
“圣女会记住上一任圣女的所有事情。”
这一族的传承从来不依靠血脉，而看天命的指引。
老板娘知道苏汐在讲往事，并没有凑上去。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小乞丐，大冬天的，又饿又冷，性命垂危的时候，被上一任圣女救走了。
上一任圣女也算是半个狐狸精，但是在她的记忆里却并不妖娆妩媚。
她很凶。
真的很凶。
“小祖宗，你能不能温柔一点！”
“我的天，你出门别说是我养大的，别给我丢人啊！”
“唉，你这样子，哪里有男儿家会喜欢吗？”
上一代圣女那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活像女儿嫁不出去的老母亲。
那个时候她就吐吐舌头：“想什么呢，还嫁人？圣女可以嫁人吗？我可是要继承你衣钵的！”
她那个时候不知道传承是这个样子的，也没有注意那个狐狸精看她的时候，眼底的无奈和复杂。
她第一次见到苏汐的时候，才被上一任圣女收养了三年。
带着苏汐来的，是一个非常漂亮张扬的女人。
然而，那个狐狸精啊，听到她们来了，当场表情扭曲，如临大敌。
她不解地开口：“你这是什么表情？”
“小屁孩一个，你懂什么！”那个狐狸精又凶起来。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表情叫——肉疼。
盛琇颜带着苏汐，白嫖了两个预言。
第一个她没有听清楚，但是第二个她听见了。
“那你给我看看，我家女儿的未来夫君长什么样！”
老板娘：……
老实说，她跟在圣女身边三年，看到不少来求预言买消息的。
这么不正经的，她倒是第一次见！
屋内传来上一任圣女崩溃的声音：“盛琇颜！你能不能要点脸！”
“我很正经的。”盛琇颜看着面前的人气急败坏，弯着唇笑：“当年你还欠我两个人情不是？”
当时预测完，那个狐狸精还气呼呼地指着盛琇颜和苏汐跟她说：“看到门口那两个人了吗？以后千万别被她们坑了！”
“盛家全他妈是奸商！奸商！”
命运兜兜转转，到她这儿……还是被坑了。
唉……
对于老板娘来说，一辈子能记起的事情很少。
除了那个天天妄想着把她调教成妩媚小妖精或者大家闺秀的，那个上一任的半个狐狸精。
最后的刀没入的时候，那个狐狸精的血流了她一手。
疼吗？她不知道。
当时她的大脑跟冻上了一样。
她似乎已经没有了知觉，是那个狐狸精把刀塞到她手里，然后拿着刀，捅向自己。
她还记得她最后的眼神。
那个时候，茫然的痛感已然漫过头顶，她甚至都没有看明白她最后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后来，她也带回来一个小孩子。
那个孩子，将是下一任圣女。
那个时候，她似乎才明白了那个狐狸精在午后斗嘴的时候，偷偷看她的眼神。
有复杂，有无奈，或许还有一点儿提前看透未来的沧桑。
等到她登上和她一样的位置，走上了她曾经走过的路。
她才明白当年，这个人在想什么。
养大一个孩子，被她亲手杀掉。
听上去其实很血腥，很残忍。
可是等到她成为那个人时，看着和她斗嘴的小丫头，她突然就释然了。
其实并没有什么。
这是这一族的传承，传承是她们必须要做的事情，这是她们被选中时就担负的责任。
责任使然，从不后悔。
每个人都有死去的一天，与其为了那一日耿耿于怀，不如珍惜现在。
珍惜每一刻的相处，珍惜日常的点点滴滴，最终，以另一种形势，活在对方的记忆里，倒也足够浪漫。
所谓的遗憾，所谓的痛苦，本就是自我束缚。
爱你的那个人，从来不希望她成为你的囚笼。
活着纵使不能尽如人意，但是，旺盛的生命和源源不断的幸福更值得铭记。
要让自己，活在幸福和快乐里。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想通了一切，懂了上一任圣女留给她的最后一个眼神。
鬼市的吵嚷似乎和她无关，老板娘坐在门口的木门墩上，发着呆。
苏汐这时把内屋门合上，走出来。
“听见了？”苏汐看着她回忆过去的样子，淡声道。
“大差不差吧。”老板娘看着她坐到自己旁边，也跟着笑起来：“你知道不，打小我就不是特别喜欢你。”
苏汐挑眉：“嗯？”
“你身上总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老板娘比划了一下，又叹口气：“就是，很奇怪。”
老板娘说不上来，最后缓缓道：“你这次带过来那个小郎君——他的命相。”
“我知道。”苏汐轻声道：“天道庇护。”
老板娘气得想锤她又打不过，最后只能气笑着看她：“还有一个。”
“嗯？”
“他的命相，被人强行篡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