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谈判（二）
寒暄了十几分钟，在陈家军的引导下，会谈很自然的转入正题。
“那我们就逐条往下看吧？哪里不清楚，劳烦钱工、童工给答疑解惑~~”许海良笑着说道。
“许总您客气，大家就是沟通交流，站在各自的角度，该坚持己见就坚持己见，重要的是一定要开诚布公！”钱一周认真道。
“那肯定的！这样吧，我让周经理顺一顺~~”许海良指着坐在许青蒙旁边的青年说道。
青年叫周明亮，成立云台一建以后，许海良特意高薪聘请的总工，先前任职于中石化下属的一家企业，有着十几年的生产和项目建设经验。
“连上投影仪，这样交谈起来比较方便~~”陈家军提示道。
陈家军旁边的郭小东过去帮忙，两人一通操作，投影仪就是不亮。
“是不是得重启一下~~”钱一周指了指吊在屋顶上的投影仪，说道。
转一圈找不到遥控器，郭小东小心翼翼的站上了桌子，伸着胳膊欠着脚尖使劲往上够，手里还拿着一支笔，无奈始终差那么几厘米。
“看样得上大高个~~”陈家军笑着说道。
郭小东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不算矮了，环视一圈，真没有比他高的多明显的。
“云开，要不你试试？”陈家军看着童云开，笑呵呵的说道。
一声云开，喊的是自然又亲昵。
“试试吧，其实我跟郭经理差不多高，就是比较瘦~~”童云开笑着站起身。
桌子这么宽，总不能随便找个地方爬上去就如履平地，不雅观。
童云开绕到会议桌的另外一边，本想从周明亮的位置爬上去，许青蒙却突然站了起来，拉开椅子，笑吟吟的看着童云开：“这边吧！”
椅子后面的通道本来就不太宽敞，一个人过正好，两个人就得侧身。
许青蒙起身让位，往那一站，一切都很自然。
童云开微微点头，低眉顺眼的侧身而过，一股清新淡雅的香水味直往鼻子里钻。
许青蒙背对着会议桌，在无人窥视到的角度，目光灼灼的盯着童云开！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深的定力！
童云开刚刚借过，许青蒙跟着一块转身，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两人的手臂，在桌子下面轻轻碰到了一起，手指触碰的瞬间，许青蒙纤细的手指像精灵一般微微弹开。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微不可察中进行，暧昧那点事儿， 真是拿捏到了极致！
童云开不动声色，弹腿窜上了桌子。
他比郭小东略高一点，但是臂展比较长，踮起脚尖，拧身轻轻往上一窜，摁下了小圆钮。
从桌子上跳下来，他宁可绕远路也不走许青蒙那边了。
周明亮出身盈亏自由的大国企，接触的施工方，都是王牌正规军，配置齐全实力雄厚，规范标准什么的，比甲方还要熟悉，根本不用操什么心，然而，来到云台一建一看，主力基本上都是农村盖房和门头干铝合金门窗的水平，图都看不懂，更谈不上什么施工规范，上年纪的一抓一大把，几乎没有正规编制，山匪一样随叫随到，他一度不敢相信这种建设公司居然也能在化建行业立足！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年薪二十四万的份上，他掉头就走！
许海良是一个有格局的小老板，清楚公司腾飞的短板所在，特意成立了总工办，给周明亮配备了好几名技术员和大学生，勉强够用。
而真正让周明亮安心的是，许海良关系很硬，就这么一帮连伪军都算不上的杂牌军，居然在昊光集团大小通吃！拿工程如市场买菜，关键是工程款几乎不耽搁！
即便周明亮深谙关系社会的复杂，也不由啧啧称奇。
说实在的，直到拿到这个大项目，直到签署合同，看到甲方密密麻麻的批复，他才感觉到一丝真实而熟悉的味道。
就是嘛，昊光集团也是一堂堂国企，不至于这么不堪吧！
当然，周明亮很清楚，以云台一建现有的水平，很难达到合同约定的施工标准和要求，虽然以老板的能量，拿工程小菜一碟，但是细致入微的考核处罚项一条条明明白白列在合同里，这可是头一次。
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施工合同，真要一条条硬卡，别说挣钱了，能回本就不错了！
饶是许海良关系通天，也不敢白纸黑字写的这么明白，所以，这次会谈，主要目的，就是希望甲方能放松考核要求。
面对许海良低姿态的诉求，钱一周的态度足够和蔼，也很客气，但是却一点儿不松口。
“许总，您得多理解，考核肯定不是目的，所有的一切工作，都是为了项目保质保量如期完工！您也知道这个项目工期有多紧，集团公司一直盯着呢！实话实说，不止是施工方，包括设计院、供应商和我们项目部，这条链上的所有人，都会受到严格的考核约束，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就拿我们项目组来说，总共八个人，同时肩负着升级改造和全厂规划施工的重任，项目进度计划表细致到了每周每天，一刻都不能耽搁，天天有人追在后面催，搞的大家也是苦不堪言！”
“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排除万难，硬着头皮往前赶！”
“说实话，这种压力届时肯定会传导到施工的方方面面，所以，一定要有心理准备，并且做好万全的施工准备！”钱一周认真说道。
“这个肯定没什么问题，我们跟咱公司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好几次紧急抢修，可以说都完美完成了施工任务！”许海良立马保证道，旋即话锋一转，很是为难道：“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呢，钱工，您比我清楚，这种老装置升级改造，跟新建项目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施工条件苛刻，施工难度超乎想象，像您要求的基坑支护、规范吊装等等，根本就施展不开，更不用说在施工过程中，随时出现的一些意想不到的突发情况！”
钱一周笑着说道：“许总，工程施工本来就是这样啊，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坚持要求一定要委派一名经验丰富的项目经理！项目经理，就是做好施工监管，随时解决施工过程中各种突发状况的！”
“而且您也看到了，我们真没提什么过于苛刻的额外要求，都是一些最基本的规范，如果说这都有困难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许海良频频点头，耐心倾听钱一周说完，这才换了个坐姿，认真道：“钱工，我也跟您透个底，您提的这些要求，我们肯定都能做到，主要还是兼顾施工工期和施工成本~~”
钱一周笑了笑，这倒是大实话。
“许总，可不能这么说，你们要兼顾的，是施工工期和施工质量，在此基础上，根据你们公司的运营情况，酌情报价！对不对？听你这话的意思，可有点儿低价中标然后从其它方面找补的嫌疑啊~~”陈家军哈哈一笑，半开玩笑道。
“陈总，您这话说的，我们跟咱公司也合作这么久了，一直是诚信经营，这个锅，我们可背不起~~”许青蒙看着陈家军，笑吟吟的说道。
“许总，你们的报价确实最有优势，说实话，我是相信一分钱一分货的，所以，还是希望这次会谈能发挥最大效用，该考虑的困难充分考虑清楚，现在还来得及~~”陈家军笑眯眯的看着许青蒙，看似绵里藏针，目光中却有一丝不为外人察觉的温柔。
“您放心，弄虚作假牺牲施工质量，是万万不敢的，报价低，一方面是牺牲了一定的利润，另一方面也是在想办法提高施工效率，压缩运营成本！说实话，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我们还想跟贵公司长期合作下去呢，涸泽而渔的事儿，不能干！”许青蒙不急不恼，微笑着说道。
这番发言，不卑不亢，姿态也摆的很到位，短短十几天时间，就像凤凰涅槃，成长还是非常大的。
童云开专心致志的看着电脑屏幕，对会议桌上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关注，其实心中却暗笑不已：“都是戏精啊！”
“要不先一条条顺吧！听听钱工和童工的建议，有困难尽量克服，实在克服不了，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许海良笑着表态道：“反正就一点，既然接了这个活儿，就要保质保量的完成，挣不挣钱的，先放在一边！后续肯定还有别的合作，实在不行，这次就当是投名状了！”
半下午时间一晃而过，双方聊的还是比较透彻的，热烈而坦诚，大部分内容都达成了一致意见，可以说成果还是非常显著的。
都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晚上肯定要聚一聚，拉近一下感情，缓解一下一下午的紧张气氛，说实话，过程还是非常烧脑的，情绪控制也颇为耗费心神。
许海良做东，当仁不让的坐在主陪位置上，周明亮坐副陪，陈家军主宾，钱一周副宾。
依着许海良的意思，许青蒙坐在陈家军旁边，童云开坐在周明亮旁边，其他的穿插着坐就行。
见大家客客气气的相互推辞，陈家军笑呵呵的说道：“哎呀，没那么多讲究，随便坐就行~”
“云开，来，坐这儿~~”陈家军指了指身边的座位，招呼童云开道。
“好！恭敬不如从命！”童云开笑呵呵的说道。
许青蒙还没落座，见状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主动给童云开让出位置。
童云开忘了防着许青蒙，等他走过来的时候，这娘们儿客套礼让，本来就是象征性的虚扶一下，也不知道是分寸没把握好还是怎么回事儿，纤纤玉手直接摸了上来！
童云开假装若无其事的回头瞅了许青蒙一眼，这娘们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笑的很欢快！
“可能很多人都不知道，说起来，我跟童工还是亲戚呢！”陈家军拍着童云开的肩膀，一脸自豪的介绍道：“这可是我的侄女女婿！”
其实，这算不上什么秘密，在座的很多人都知道童云开跟陈家的恩怨纠葛，让大家惊讶的，是陈家军的态度！
看上去，他似乎对童云开十分认可！
童云开笑了笑，看着在自己右边款款落座的许青蒙，再想想左边两面三刀的陈家军，顿觉今晚这顿饭，不好下咽！
许海良本来要的是飞天茅台，在陈家军和钱一周的强烈要求下，这才不情愿的换成了更为低调的青花郎。
低调归低调，依旧是寻常人高不可攀的好酒！
一杯白酒下肚，高下立判，很明显，许海良带来的几个人，酒量都不错！
至少比童云开强，至于半斤酒量的钱一周，更不用说！
钱一周喝酒的风格比较独特，完全秉承了搞技术人的风骨，说喝两杯，就喝两杯，两杯之内，怎么喝都行，两杯之外，多一滴都不行！
搞不定钱一周，几个人开始灌童云开，没想到童云开更难缠。
轮番敬酒可以，你想喝多少是你的诚意，我有我的节奏！
该给的面子，我给了，许海良敬酒，他喝多少我喝多少，喝完还回敬了！
至于其他人，童云开根本不上套！包括举着红酒杯凑热闹的许青蒙！
你就算浪出天际，不管不顾的往怀里钻也不行！
你自己浪，跟我没关系，老夫坐怀不乱，陈家军就无话可说！
许青蒙毕竟刚刚修炼成精，道行还不够高深，喝着喝着，借着些许酒意，就有点跟童云开较劲的意思。
陈家军见状，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抖了一根，递向童云开，问道：“抽不抽？”
“谢谢陈总！”童云开也不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走！这里有女士，不方便，出去抽！”陈家军笑着说道。
于是，两个人勾肩搭背的走出包间。
来到外面走廊，童云开从陈家军手里恭恭敬敬的要过打火机，先给他点着，然后才是自己。
陈家军趴在栏杆上，狠狠的吸了一大口，扭头看着童云开，笑着问道：“怎么着？跟欣然他爸，还是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