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家。
客厅内一片狼藉。
陈家三兄妹都到了，老爷子端坐在沙发上，面沉如水。
他不吭声，没人敢动！
老太太坐在另外一边，满脸愤愤不平，贼眉鼠眼的瞅瞅这个，瞅瞅那个，就是不敢吭声。
“你们啊，一个个都让猪油蒙了心，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纯属自作自受！”
“我知道，说什么你们都听不进去，所以，就不说废话了！咱就开门见山！”
“第一件事，你，马上离婚！不要再拴着人家了！不管周颖提什么要求，全部无条件答应！”老爷子指着陈家国，掷地有声的说道。
“第二件事，从今往后，欣然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想找什么样的对象就找什么样的对象！任何人不要干涉！”
“人家周家，比咱家这些只会被神婆子牵着鼻子走的人，要明白的多！别再丢人现眼！！”
老爷子面色冷峻，环视一圈，语气极其严厉的呵斥道。
“人啊，是飞黄腾达还是贫穷落魄，跟别人没关系，全在自个儿！不要往别人身上扣屎盆子！什么人家命不好，妨碍你这个妨碍你那个的，放屁！”
“我陈望道就是一个泥腿子，陈家有现在，是我前半辈子枪林弹雨、后半辈子兢兢业业换来的！是国家赏赐我的！”
“陈家以后怎么样，在于你们两个是老老实实还是心怀鬼胎！要低调做人踏实做事！要近贤臣远小人！”
“拿王惠民王惠军这种人当左膀右臂，被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神婆子耍的三迷五道的，陈家不败，天理难容！！”老爷子怒发冲冠，一巴掌重重的砸在茶几上，站起来吼道！
老太太自然听得出好赖话，这是冲自己来的啊，刚要嘟囔两句，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直接将她的胆子给震碎了！
夫纲为正，老爷子发飙，她不敢多说话，不光不敢说话，看着老爷子哆哆嗦嗦的手掌，还心疼的不得了！
“爸！您消消气！”女儿陈晶莹见状，一脸心疼的劝说道。
兄妹三人，就她跟老爷子亲。
老爷子呼哧呼哧大喘气，陈家兄弟低头不语，至于心里服气不服气，在场的，个个心知肚明！
“我最后警告你们两个一次！”
“有多大的能耐，享多大的福！”
“我们陈家到这份儿上，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以前的事情，不管对错，肉都烂在锅里，我让了，退了，念在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人家敬我，组织容我，没人扒拉那些算不明白的旧账！”
“但是，如果你们给脸不要脸！非要像小丑一样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兴风作浪！非要等哪天人家新账旧账跟你一起算！非要把陈家的这点儿基业败坏干净！”
“到那时候，自个儿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哭，不管我死了还是活着，都别来烦我，让我清清静静的！”老爷子的脸上，满是心灰意冷。
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凉。
没办法，有得就有失，他这一辈子，最大的败笔就是对两个儿子疏于管教！
“我陈望道这辈子，有贡献，也有过错，自认为对党对组织，还是功大于过的！不过，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欣然跟咱陈家划清界限，是好事儿！我管不了你们，也不管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对这两个儿子，老爷子是彻底灰心了，说完这句话，缓缓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至于老婆子，他都懒得说，一辈子都这样，真没必要浪费口舌。
陈晶莹见状，连忙心疼的上前搀扶。
陈家兄弟面色难看，都是有头有脸被人捧惯了的人物，这么劈头盖脸毫不客气的一顿喷，脸上自然挂不住。
老太太一脸焦急，捅捅这个，拽拽那个，小声提醒道：“别傻站着，快去说几句软话，让你爸消消气！”
这种话，从小到大，不知道说了多少次。
两个儿子谁也没搭腔，一个在沙发上坐下，一个去了阳台抽烟。
老太太气急的跺了跺脚，连忙追了出去。
老爷子已经上了车，连窗户都没落，径直离开，独留老太太在单元门前嘟嘟囔囔。
车上，老爷子一脸疲惫的坐在后座上。
身旁的陈晶莹一脸心疼的拉起他的手。
“晶莹，咱陈家，早晚要败在你两个哥哥手里啊！”老爷子回头看了一眼女儿，苦笑着说道。
陈晶莹低着头不说话，身为优秀的体制中人，她自然比普通人更能看清这个社会的一些本质和规则。
这从来不是一个黑白分明的世界。
越分明，越贫穷。
很多有钱有权的人，其实都有一个混沌的平衡点。
平衡点找的越准，走的越稳。
她所在的圈子，凡人之上，神仙之下，很容易借风借势，出一些怪光陆离的牛逼人物！
再牛逼的人物，这个平衡点找不好，走着走着就容易走偏，现实中，昙花一现的牛逼人物不在少数。
在她眼里，父亲就非常了不起，掌管着这么大一个摊子，几十年如一日，愈走愈稳健。
相较之下，两个哥哥的手段真是小儿科，老爷子看不上很正常，但是在她看来，还远远到不了败家的程度！
所以，她始终不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这么忧心忡忡，甚至不惜跑到老家，干脆彻底的摆出一副与世隔绝的姿态！
基于对父亲的崇拜和尊敬，陈晶莹自然而然的认为，老爷子自有他的道理！
“人各有志，我知道卫平是一个很有抱负的人，他非要去昊光，我不拦，也拦不住，该铺的路也帮他铺好了！当时，我提了两个条件，一是不要跟你哥们搅和在一起，二是不该伸的手，绝对不能伸！”
“他答应的很好，但是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思维方式和做事方法，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儿子都管不了，何况女婿？”
“但是，你要跟他过一辈子啊，所以，多提醒着点儿！”老爷子交代道。
陈晶莹点点头。
车厢里一片静谧，只有沙沙沙的胎噪声。
“还有一件事，欣然谈的那个对象，叫童云开，当年高原县自缢的乡村教师，就是他的授业恩师，关系情同父子的那种~~”黑暗中，老爷子轻声说道。
陈晶莹心里咯噔一下。
“您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还能怪罪到卫平他爸头上来？在这件事上，辛家也承受了很多啊！”陈晶莹问道。
辛卫平的父亲，辛鸿星，当年正是高原县教育局的局长！
那件事的波及面非常广，在此之前，辛鸿星本来准备调到市教育局，更上一层楼的！
老夫子这一吊，辛鸿星背了锅，一下子断送了大好前程。
这其中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细节，辛卫平的母亲，当年也是教育局的一名工作人员，老夫子上吊的那棵树，正好就在她的办公室窗前。
最要命的是，那天晚上，她因为把手机落在了办公室，还特意跑回来一趟！
很难说，当时的老夫子在哪儿！
女人受了惊吓，自此以后，不管在哪儿，不管何时何地，总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晚上更是不敢睡觉，一睡着就梦见一个人挂在窗前，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女人本就体弱多病，身体一下子垮掉了，只能辞掉教育局的工作，各地游玩散心。
只是不管外面的风光多么明媚，始终驱散不了她心中的那股好像来自阴曹地府的寒意。
就这样捱了大半年，不声不响的跳了河，一了百了。
虽然后来辛鸿星悄无声息的复出，调到了市委宣传部，换了个身份，就如同涂抹了万能胶水，过往的一切不好痕迹都擦了个干干净净，继续平步青云，但是女人的离开，还是给这个家庭涂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有这么一层扯不清楚说不明白的纠葛，终归是心病~~”老爷子轻声说道。
“心病就心病吧，就算俩人能成，跟卫平还隔着好几层关系呢，这又不是武侠小说，还能打打杀杀的寻仇不成？最多就是心里有疙瘩呗！”陈晶莹随口说道。
虽然表现的很无所谓，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烦躁的！
“爸，别管是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怎么感觉那个王红梅还真有两把刷子呢！”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陈晶莹说道。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你怎么确定她跟童云开之前认不认识，有没有纠葛呢？”
陈晶莹没有说话。
花开好几朵，再表表童云开。
迷迷瞪瞪的回到家，不知道陈欣然那边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联系，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接到陈欣然电话。
陈欣然那边一地鸡毛，母女二人在客厅里聊了半天，感觉聊了好多，中间停下来一想，好像又不知道聊了些啥。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明天要面对太多的变化，一时有些适应不了。
说实话，陈欣然没什么不好适应的，最多就是面对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新局面，有点儿兴奋和新奇。
当前的局面，不能说大好，但是确实有点儿豁然开朗、酣畅淋漓的感觉。
眼前只剩下最后一个难关，有了小舅的支持，陈欣然格外有底气。
而周颖则很难适应这接二连三的变化，离婚还好说，早有这种心理准备，也算坦然接受，关键是，女儿谈恋爱了，对象是自己千叮咛万嘱咐不能选的那种类型！
在车上，根本没看清童云开的容颜，一直盯着他的短发看，虽然夜色下没那么明显，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儿，就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周昊的态度更是让她恼火，回来的路上，一肚子闷气都写在脸上了，一句话没跟他说。
“妈，睡觉吧，一觉起来，可能什么都好了！”最后，陈欣然说道。
周颖叹了一口气，起身倒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能不能睡着，全靠它了！
陈欣然回到卧室，立马给童云开打了过去。
一通吧啦吧啦，童云开终于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怎么讲呢，感觉有点儿因祸得福。
本来眼前有好几座大山呢，现在突然只剩下丈母娘这一座小山包！
只是，陈老太太的反扑，不得不防！
想起神婆子那个大搅屎棍子，童云开就恨得牙根儿痒！
“有时候换种思路，好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从来没想过跟陈家脱离关系这种事，现在看来，真是两全其美的妙招，我妈解脱了，我也解脱了！”陈欣然心满意足的说道。
所谓的跟陈家脱离关系，其实就是摆脱了一种无形的束缚，该亲的人无论怎样还是亲，不亲的人还省去了一堆麻烦事儿！
“辞职这事儿，是不是再考虑一下？”童云开问道。
“不考虑了，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安排，正好借这个机会甩出去，也彰显一下我的决心和意志！”陈欣然斩钉截铁的说道。
“辞职之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反正不上班了，要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
“除了吃，我不知道你喜欢啥~~”童云开无奈道。
看起来，他的心情也是放松了不少，还有心情开玩笑。
“对了！开家鸭血粉丝馆吧？”童云开的话提醒了她，陈欣然兴致勃勃的说道。
“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喜欢吃鸭血粉丝？面儿太窄了！”童云开诚恳的提建议。
他认为陈欣然就是心血来潮的随便说说。
“那就开一家面馆儿，顺带着做鸭血粉丝！”
做面，确实是她的爱好之一。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这才恋恋不舍的挂断电话。
童云开长吁一口气，想了想，接着给童云重发了一条信息：“睡了吗？”
童云重接着打了过来。
“咋了，这么晚还没睡？”童云重问道。
“有点事儿，云重，你认不认识王惠民和王惠军？”童云开轻声问道。
从陈欣然那里得知王红梅还有两个儿子，而且也是两条不省心的搅屎棍子，童云开就暗暗警惕，他是绝对不允许有几条疯狗躲在暗处蠢蠢欲动而自己毫无防备的！
被动挨打，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王惠军认识，一个公司的，王慧民见过，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咋了这是？”
童云开简明扼要的讲了一遍，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就是看看什么模样，别哪天人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咱还啥都不知道！”